程千劫意味深长的一眼扫过,甩袖离去。
这一坎迈过,院使们也松口气,后面择院倒都顺利许多。从木牌杀进前百的独李玄乙一人,其他多来自各城世家,而各城自有专长,大多早已有心属的院派。除金流景、李衔山同李玄乙一样选入法修院外,谢行云第一个被医修院抢了去,齐元灵更是这一届毋庸置疑的兽修院内门首席。
分过院派,众人便随本院领队使到诸峰受教。法修院在玉清峰中,此处峰崖险峻,重峦叠嶂,校舍、院舍零星散落山间,隐匿云海之中。峰顶一口铜钟,整时撞响,声彻山林。比起学塾,倒更像高山道观。
"既上了玉清峰,从前你们在山下是钟鸣鼎食之家,还是荜门圭窦之族,一概不论,院舍抽签选择,不得私自交换。法修院无早课,但每日须自修功法一时辰。七日一次校验,校验末位逐去外门一月,三次不参与校验者,逐出上玄院。"
一个师兄板脸立于长阶之上,身上是法修院服——鹤鸟纹窄袖交领长袍,群青色的纱衣外罩,总觉得下一刻要从袖中拿出七星剑、拷鬼棒一类。不过他宽袖一甩,却是分下无数木签,捏到手里看上头写着几斋几间,就知道是自己院舍的位置了。
虽是抽签分的,可院舍也分好坏。共五斋,每斋七间,一斋最佳,灵力浓郁,若得方法晚上休憩时也可离练功台也近;五斋则是最次,不仅灵力少得可怜,离练功台还远。
"若要说有什么好处,大概就是若校验在末位,收拾铺盖卷到外门比较方便。"站李玄乙手边的一个弟子抽中了五斋一间,正同自己的灵侣嘲道。说完又移了眼睛去看李玄乙,却见她还没看自己的院舍,自顾自地叹气,"要我说,这抽签就是做戏,人被两大院争来争去的,定是一斋一间了。"
李玄乙翻开木签,其上赫然写着:五斋七间。
那个弟子哽住,本还想说什么也统统咽肚,看李玄乙的眼神也从艳羡换成了同情。
李衔山和金流景都是二斋,过来瞧见李玄乙手中是五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还以为是自己晃了眼。
努力半生,回来怎的还是吊车尾,从某种意义上言,也算是运气极佳了。李玄乙如此宽慰自己。
"不过也没事。"金流景道,"五斋七间可是绝妙的逃课院舍。法修院散漫,师兄姐们巡查往往只在三斋以上,偶尔到四斋、五斋,但也都查不到第七间,说句不好听的,你死里边都不一定有人知道。"
李玄乙感觉后背发寒,以为是风吹落汗,伸手一摸衣衫却是干的。
"好在不是剑修院,听说剑修院鸡鸣早课,人定晚课,每日集体练功三个时辰。剑修院那要是逃课,师兄姐们掘地三尺也要把你寻出来的。没劲,一群睡觉都剑不离手的木头人。乐修院倒风流,只是听闻他们新院长功课抓得紧。"金流景打了个哈欠,"唉要不是我没有当医修的天分,也不能驯化灵兽,我就去别的院了,兽修院和医修院可是出了名的清闲自在。"
李玄乙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金流景伸出一指摇了摇,"这你就不懂了吧,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连玉清峰的舆图都看过好几遍,早将最佳逃课道路烂熟于心。"
又攀谈了几句,几人便要各自归舍,李衔山走前叮嘱若有事便到二斋寻他,李玄乙点头应下。
在心里想过千万遍五斋七间如何,待真的到了实地,又觉得并非传闻中那样差劲。五斋离院门很近,不过百阶的距离,其余六间相连,独多了七间在山的另侧,但也因此多一片空地。李玄乙蹲身去看,在杂草中辨出开垦的痕迹,简单一清,便显出片六步长的四方田地,想来是先前住在此处的师兄姐留下的。
院舍都是一样的,单间屋,推门进去便是四方桌、两条椅,转到左手一侧,黄花梨木的月洞门架子床贴墙放着,床帏锦褥一类也都早有备下。李玄乙将行李简单拾掇了下,正要坐下歇息,吃得多就从空间里跃出,踩在床榻上四处嗅闻,末了找个位置舒舒服服卧下。
"储备粮,你怎的又沦落至此?"
李玄乙伸手替它顺毛,"既来之则安之,虽然此处灵力稀薄,但我有功法,每日在峰顶和院舍来回想也费不了什么时间。我们还有块田地,自己种菜烧饭,又能省些时间修习功法。"
吃得多坐起来,舔了舔身上的毛,"谁告诉你,此处灵力稀薄了?"
李玄乙一怔,"不是吗?"
可她到五斋时分明已感到此处的确灵力浑浊,有用的少之又少。她而今修为已近筑基中阶,探知灵力还是不成问题也不大会出差错的。但李玄乙还是重新闭目感知了一番,仍如刚踏入此地时一般:浑浊不堪,难以为修炼所用。
吃得多又道:"是浑浊,但不是稀薄。"
“你知道灵兽修炼为何会比人族快吗?正是因为大多数灵兽可以利用自然的一切灵力,而人族受灵骨所限,只能吸纳其中几种。若你能同我们一般修炼,这里倒还算是一处宝地。只可惜,我不会。我要是会,也不必天天黏着你,借你恢复灵力了。”
吃得多抻长身体,结结实实伸了个懒腰,长尾一甩盘成一团又开始呼呼大睡。
李玄乙倒在榻上,盯着床帏摇动,今日之事不断在脑中反复。先前事态紧急,一条生路出现在眼前,当即想不了太多只能埋着头踏上去。可现在坐下来回忆,却是处处有疑,她想不明白,程千劫从前为了捉住自己宁愿得罪灵泽也不肯善罢甘休的人,今日竟然就此算了。这位半路杀出来的道长到底凭什么能压过程千劫一头?程千劫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修为和资历,如今看来这位贺长老想是均在其上。
预料之外的变数,最大的弊病便是一无所知。在彻底知己知彼之前,她要处处小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