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乙：……

楮行：……

闭眼假装没看见算了。

谢行云手一挥，几人又从屋檐上消失。

“这里可是碧虚城。”谢行云很得意地笑起来，“谢家的碧虚城。”

谢家的，碧虚城。

李玄乙想：很好。

李玄乙：“我在城外已说了，谢二小姐错认给我的那一鞭，并无大碍，怎么还跟着？”

谢行云不答话，眼垂下去又开始绞手指。

不过李玄乙懂得了，这不过是眼前这位千金小姐说道歉的方式，方才在街上得的每一句吉人福相，在粥铺的两碗藏了肉的菜粥，眼下手上拎着的烧饼，每一个都是一句对不起。说出来的歉意和做出来的歉意，哪一个更重些呢？各人的心都是一杆秤，自知哪些于自己是更重的，有人一句千金，有人摸遍兜只两个铜钱。论其根本，最重的莫过于一颗愧疚之心。

于是李玄乙只好手一抬，“谢二小姐愿意，就跟着吧。”

谢行云很自然站到李玄乙和楮行中间，左问一句你们去哪，右说一句这边更近，三人没多久便到客栈。楮行上前去一问，下房已全订出去了，上房一间每日十两银。他掂了掂手里还剩的钱，只觉这价是贵得有些心惊肉跳。

李玄乙这头还在听谢行云吹水，半晌没听见楮行说话，遂扭头过去。

“就这些了，住不起。”楮行接了目光把钱袋一翻，往下掉出两粒碎银，说完拉上李玄乙就要往外走。

“且慢！”

谢行云眼疾手快一袋灵石拍上栈台，“我来！”

“我来。”谢行云向着李玄乙嘴一咧，八瓣牙白的，回头对着老板下巴又扬起来了些，“给他们两间上房。”

谢家小千金的钱谁敢收，那拍到桌上的灵石滚远了一旁候着的小厮都要给收拾好装回钱袋里，老板面上拿了几两银了事，忙不迭取了两块灵牌递到李玄乙二人手中。千金的面子是万万不能丢的，李玄乙乐得作陪，道声谢就把灵牌接过来。

财主就是不一样，道歉不用嘴说，喜欢一钱袋丢过来。

-

李玄乙陪谢行云聊了一路，姑娘家的感情好得很容易，一两句攀谈上了，话闸拧开一时半会没有停下的道理。谢行云得知他们是听闻城郊灵兽异动来的，便又同他们多说了些。

碧虚城背靠潮生谷，谷内灵兽聚居，前些年开始有发狂伤人的，不过自打谢氏派人驻守谷口后便风平浪静了。眼下又起事端，第一起是一月前，起初只是伤人，而后愈演愈烈。近日一起最为恶劣，夜里出的事，谢氏的人赶到时，村里已经只剩下个被藏在米缸里躲过一劫的小孩，抱出来时就晕过去了至今未醒。

“我爹现下张榜寻高士治兽患，若你们真有本事，去试一试也未尝不可。”谢行云顿了顿，接着往李玄乙那看，“不过你恐怕得改头换面一下。”

一路谢行云都不怎么看她的脸，李玄乙起初想是其傲性，后觉不对，此刻听了这话更是不解，“为何？”

“因为你和李衔山实在是……”谢行云的话在喉咙口梗了一下，断成两截，后一半轻轻，跟着叹息吐出来，“太像了。”

“和李衔山长得像可不是什么好事。”谢行云接着笑了一声，面上又腾起初见时的怒意，“眼里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你可当了心，别又在碧虚城替他挨怪罪。”

细细听下来，李玄乙摸懂七八分内情。灵泽李这位远近闻名的二公子，上年来碧虚城求师问道借住谢氏碧虚府。不过一年，城中一条路走过去，半街风流债，风头正盛时打马长街过，满楼红袖招。嘴里不着边的蜜语甜言哄得谢家上下的女郎围着他示好，最后招惹到谢行云身上，挨了两鞭才匆匆拜辞。

谢行云冷笑，“嘴上说得好听要娶我，怎知他不是每个都如此说。”接着愤愤牛饮一杯好茶。

三人在客栈里谈着，殊不知碧虚城里口口相传，已生出个有鼻子有眼的故事。

此时日头偏西，茶余饭后，最宜摆谱。

街边大爷一个板凳凑过去，“你没听说啊，谢二小姐今日当街拦了个外城的。”

这头嗑瓜子的阿婆耳朵迎上去，“怎么个事？”

大爷讳莫如深，左右看过，方离近去高声道：“听说长得像灵泽那位李家二公子呐！”

阿婆啐一口瓜子壳，“呀这是爱而不得痛找替代，按说书的，下一折该唱到李公子这位原配登场了。”

一道路过的蹄声乱了几步，似是有些疑愤，而后又往前渐远。

-

三更，碧虚谢府外，长街疾行一马在府门前住脚。守门的小厮正偷懒打盹，被这突来的一阵马蹄惊得半醒，揉了眼睛提灯凑上前去。

一块玉牌从马背上掷进小厮怀里。

“进去通报你们二小姐，就说灵泽城那位原配来了，把那谁领出来本公子瞧瞧，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做本公子的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