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乙低着头未答,又是一道鞭打来。
面上不觉,袍下李玄乙早指尖一动凝出枚冰镖,手背上几道清晰的突筋,她端着力的只待长鞭近身,甩腕将之削断。
“阿崎!”
再袭来的鞭风戛然,被旁人截在半途,李玄乙收敛手上气力,
阿祈?
李玄乙仰脸,迎面来的高头马上一个鹅黄衫女孩,却是张下颌尖尖,蓝绿异瞳的脸,像昔日听闻浮玉城里兴养的波斯猫——但不是阿祈。女孩手里的鞭被一段藤蔓缠住,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另一匹马也在城门前停下,上头坐着个显然年长些的红衣少女,手里勒着长藤另一端。
红衣少女急道:“你看仔细了,这是位姑娘。”
“波斯猫”低头眉一挑,而后倒竖的柳眉舒展开,盯着李玄乙轻轻呀了一声。
楮行见状知是误会了,适才尖锐的敌意登时就卸下来化作一身混不吝:“早听闻碧虚城行云少主乐善好施,今日一见果名不虚传,一来便给我这小徒弟份大礼。”
碧虚城主姓谢,楮行又叫这小少主行云,李玄乙当即了然:眼前这位误赏了自己一鞭的应是碧虚城点了名继承城主位的谢氏二小姐谢行云,小字阿崎。
后边拉住长鞭那个…
李玄乙偏头去看,红衣少女正将藤蔓收入手腕上一个精巧的机关盒。自己的视线刚挨上去就被发现,对面很快地向她看了一眼又垂下去,略带羞涩地回了个礼貌的笑。
可惜,应是那位天生体弱难以修灵的谢大小姐,谢红叶。
李玄乙眼下那道伤虽叫她早止了血,可还是明晃晃的。
谢行云犯窘,立刻跳下马来,背后绞着手指,眼睛往李玄乙这处看过好几次,但就是什么也没说。
娇生惯养的主,一句道歉比天大,李玄乙看她今天就是把牙齿磨烂了估计也说不出口。又看日头偏西,几人僵在此处也不宜,便摆手先递上一个台阶说小伤无碍。
谢行云如释重负,长吐一气。那头守城卫也已查完文牒无异,谢行云忙牵马一转,连道两声放人。
李玄乙带好兜帽,向她抱过拳就要走,却听得谢行云一叹,很小声地嘀咕:
“和那臭小子眉眼长得太像了也,若非我知晓他那三妹妹早不在世,怕都要拉去认亲了。”
李玄乙浅提眉峰,只当没听见提步跟上前头匆匆的楮行。
楮行发觉李玄乙自入了城就不大说话,以为她还在介怀方才的事,正欲问询就被她拉住。
李玄乙向着粥铺一指,“我要吃饭。”
楮行摸遍兜,“除开房费还有两个铜蹦儿。”
李玄乙头向后一点,楮行顺着望过去,墙边两条麻花辨慌乱地甩过去。
而后衣袍一揽,坦然在铺里坐下,”有人请客。“
楮行屁股还没挨着板凳,那头店小二就先端着一壶茶迎上来给两位斟茶。壶嘴倾下去,茶碗里荡起翠色的茶汤,香气往上飘,里头连茶沫都不见,一汪清透的。楮行端起来抿到口舌间尝,正是时节的明前,断非此类铺子招待普通客人的,至少不是随便能拿出来供人赏饮的。
“二位吃些什么呀。”笑在店小二脸上堆成几褶,而后视线往李玄乙那边一挪,短暂的讶然方很浮夸地哎哟几声,“我们店家今个早上掐了一卦说要遇上贵人,道是天庭饱满,三庭得当,一双慧目清明。我左看来右看去,不正是这位小姐。我们东家主说了,没有叫贵人付钱的道理,您二位想吃什么尽管点了。”
李玄乙:“两碗菜粥,一叠肉烧饼,谢了。”
店小二点头哈腰接过令转身往灶那头走。
“好啊,原来在城外我们小燕是卖个人情好行事。”楮行笑了,低头又去饮茶,“万一真是吉人天相呢。”
李玄乙剥了粒花生,“你也想夸我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吃过粥食,拎着饼二人就往来前打听好的客栈走,李玄乙时刻注意着,那条尾巴也一步不离地跟。于是她伸手问哪个摊什么吃的玩的都不肯收钱,一路当遍算命说的贵人、天上来的神仙,最后空着手转入一条僻巷。
李玄乙背手走在前,突然地停脚回头,“谢二小姐,玩够了吗?”
以为自己藏身颇好的谢行云登时愣了,头探出去,视线和李玄乙眼中明朗的笑意撞个正着,身旁那个流浪汉不见踪影,回头楮行半靠在墙边,不知何时到的她身后。
李玄乙有些无奈,“若我二人不怀好意,二小姐觉得此刻自己心肝脾肺的还剩几个?”
谢行云头一歪,“我不怕啊。”
李玄乙:“当真不怕?”
谢行云一晃腰间灵铃,左右的屋檐上闪出几道黑影向她跪下一拜。
“小姐请吩咐!”
谢行云耸肩,“不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