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练一惊,哪有让顾客道歉的道理,连忙摆手:“啊,没事没事,我也是站得太近了,我也不对,不好意思啊。”
裴泠初说道:“你先去休息吧,我们自己练。”
女教练小鸡啄米式点头,“好的好的,我就在待命点,有情况可以喊我们。”
这之后,马场上就剩下两个人和两匹马。
“小初姐姐,我在下面护着,你上马吧。”
裴泠初毕竟很长时间都没骑马,就算有证,傅迟也担心她受伤,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双腿微微打开,双手做出保护的姿势。
然而,虽然经过十年没骑马,但裴泠初上马的动作依旧利落干净。
“哇啊,你好厉害,超帅,小初姐姐。”
傅迟丝毫不吝啬对她的夸赞,眼底宛如星星闪耀般望向她。
裴泠初抿唇笑笑,有些不好意思。
也就小迟总会在这些小事情上夸夸她,明明做得就一般。
“那我先拉着缰绳,带你走几圈熟悉一下,很久没来了,环境有些改动。”
傅迟牵着缰绳,羽翼哒哒哒迈着小步子跟她走。
“小初姐姐。”她仰头看着裴泠初,视线往她腰上落,舔舔嘴唇,说道:“腰要挺直,昂首挺胸。”“还有,骑马打浪,不然明天起来,屁股会很痛,会破的。”
后者目视前方,轻声应着:“嗯,我记得。”
打浪作为马术入门的第一个动作,随着马匹走动,站起时向前顶跨,坐下时要轻快,保持整个姿势富有弹性。(注1)
“小初姐姐……”
傅迟喃喃着,收回目光,心脏一下下跳得蓬勃有力,仿佛要从胸膛跳出来。她忽然也有点想骑马,但不是骑自己的。
想和裴泠初骑一匹马。
想搂窄窄的腰,想贴贴。
动作那么好看,简直就是在勾。引她。
尖牙蓦地刺向舌尖,咬破了,铁锈味在口腔中蔓延。
傅迟抬头望望天,一脸平静,绝望地想:排卵期赶紧过去吧,她要受不了了!
不过,就这样牵着马,走走圈,也挺好的,她喜欢和裴泠初待在一起,多无聊的事情都变得有意思。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暴烈。
“小迟,休息一下吧,你的脸好红。”
裴泠初收住缰绳,羽翼听话地停下脚步。她垂下眼看着傅迟,伸手去贴她红红的脸颊,一片高温侵袭掌心,手背又被更高的温度覆盖。
傅迟压着她的手,脸颊一个劲往手心里贴,微眯起眼睫,喟叹道:“凉丝丝的,好舒服。”
裴泠初揉揉热乎乎的脸蛋,又说:“小迟,上马,我们骑回去。”
“嗯?”
傅迟疑问,眼底流露出迷惘。
裴泠初左脚从马镫里抽出来,抬抬下巴示意:“小迟,坐到后面来,我骑马带你回去,你再晒下去会中暑。”
说实话,她确实被太阳烤得有些晕乎,但不至于中暑。
她们走得距离有些远。
傅迟思绪慢半拍,怔怔转动脑袋,看着裴泠初身后空出来一大片位置,乖乖点头,“好。”
她踩着马镫,一手拽着缰绳,翻身坐上马背。
马鞍总共那么大。
那么点,就只有那么点。
傅迟憋住呼吸,连眼皮都在发颤。手忽然就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明明前几天晚上还抱过她,还埋在她怀里。但她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办。
身体与裴泠初贴得很近,很紧,前胸挤压着她的后背,裴泠初后颈同样有些发汗,热气腾腾的,檀木香飘得到处都是。
不抱着她,坐不稳,身体往后仰,更是坐不稳。
这就像一个甜蜜的酷刑。
“小迟,往后倒什么,抱紧我。”
裴泠初反手拉住握住她的手腕,环到自己腰上。
那么窄,她都抱不住。
整个人的重量压到她身上,傅迟努力收紧手臂,紧紧抱住她,侧头靠在后肩处。
“小初姐姐。”
一说话,她的声音在骨缝中传播,传回到她耳朵中。
“你不会再离开了吧?”
她身上的香气那么真实,让傅迟不禁怀疑,自己问出口的话像个笑话。
但裴泠初语气很认真,声音流经骨络,本就柔美似幻的嗓音,罩上一层朦胧如美梦的滤镜,傅迟心里妥帖得很。
“嗯,不会离开。”
傅迟转头,下巴搭在她肩头,怕她硌得慌,垫一个手掌,扬着唇角,笑得乖巧又讨人喜,像小狗似的,用湿漉漉的鼻尖蹭她耳朵。
“姐姐。”
“嗯?”
“裴泠初。”
傅迟脑子不清醒,胆子也大起来,敢直呼她的大名,说一次还不够,还要说第二次。
她又勾勾着嗓子,凑在她耳边喊:“裴泠初。”
热气直涌进耳窝,裴泠初心脏一紧,下意识往旁边闪,无奈道:“小迟,别闹。”
“我没闹。”
傅迟重新枕在她肩头,笑吟吟地说:“我就是叫叫你,我都没有叫过你的名字,这么好听,不多喊几遍也太可惜了。”
才怪。
她暗自想,没明着叫过,但心里已经反反复复念了好多遍,就连比画都一笔一画地数了好多遍。
“裴”字有14画。
“泠”字有8画。
“初”字有7画。
裴泠初缄默无言。
傅迟瞅着她白润的耳朵一点点变红。
她也缩起来,不说话了。
只余马蹄声哒哒响。
将马拴好,两人回到休息处,傅迟从包里拿出早上准备好的绿豆汤,给裴泠初倒一杯。
“给,小初姐姐,慢慢喝,还有点烫。”
裴泠初接过来:“好,谢谢小迟。”
傅迟笑着说:“不用谢。”
给自己也倒一杯,两人之间隔一个拳头远。
绿豆汤没加糖,清清淡淡的味道。
裴泠初转眸瞅一眼傅迟,见她脸色恢复白净,放下心来,小口抿着绿豆汤喝。只是她动动腿,忽然一阵刺痛自大腿根内侧传来,指尖微不可察地一抖,绿豆汤撒到手上。
“没烫到吧!”
傅迟立马把杯子接过来放到桌子上,拉着她去洗手间冲水。
快步走可是要了裴泠初的老命,腿根硬生生磨在裤子上,她却愣是咬着牙,一声不吭,连表情也没丝毫变化,任由傅迟拉着她往洗手间跑。
“幸好温度不算太高,只是有点红,但是也很疼啊。”
傅迟眼眶唰一下红了,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微微泛红的食指,唇瓣抿紧,把水温调到最低,一动不动拽着她的手冲。
裴泠初有点哭笑不得,看着自己手上那一丁点薄红,安慰她:“没多烫,只是稍微红一点,这可比你上次烫得轻多了。”
傅迟固执地说:“不,很严重。”
裴泠初看着她白净的侧脸,心跳平稳下来,暖暖的。
最终她烫伤的手指上贴了一片创可贴,上面还有一只棕色的小熊。
没错,是儿童创可贴。
“好啦,这样就不会碰到伤口了。”
傅迟满意地看着包扎好的手指,用肩膀碰碰她,温笑着说:“怎么样,这创可贴还挺好看吧。”
“……”
“好看。”
她能怎么办,宠着呗。
原本因为裴泠初烫伤,傅迟打算今天就玩到这,带人回家,但被裴泠初拦下。
“小迟,你今天总顾着我,也没玩,现在回家有点早,你去骑马,不用管我。”
傅迟不大乐意,她就想陪着裴泠初。
然而,迫于姐姐温柔的威压下,傅迟还是骑着余温,开始在马场里绕圈跑着玩。
余温被晾了一上午,等主人刚坐上背,立马扬蹄,撒丫子开始狂奔。
临近正午的阳光似海浪,热气一股股扑到草坪上。
“哇啊,你慢点。”
傅迟还没调整好重心,就被它颠得弹起,一屁股撞马背上,疼得她倒吸口凉气。
余温得意地长鸣一声,像是报一上午不搭理它的仇。
“她和你比,当然是她重要啊。”
傅迟笑得爽朗,上身微微下伏,贴近马背,拽着缰绳,双脚夹紧马肚子,速度加快。
裴泠初坐在长凳上,看着不远处的女骑手身姿稳健,仿佛与马儿融为一体,眼神坚定而专注,紧紧盯着前方。
起跳,跃栏,落地,扬起一片尘土,马背上的身影起起伏伏,自信又张扬,金光灿烂,闪闪发光。
裴泠初的心跳也为之剧烈震颤起来。
当天晚上十一点半。
傅迟趴在自己卧室床上,撑着下巴,眼皮懒懒的,悠闲地翻看一本时尚杂志,不够看,枕边还摞着一堆。
空气中响起低沉暗哑的声音,温度低,声色却清亮,似仅在夜幕下绽开一瞬的昙花。
“也不知道今天小初姐姐玩得开不开心,但是烫到手了,下次要再注意一点才好啊,温度不能那么高。”
她敲敲自己的脑袋,像惩罚。
抱着杂志翻身躺下,细长双腿交叠,举着杂志瞧。
看完一本,换下一本,再看完,再换。
能收集这么多杂志,并且一眼一板看得如此认真,想来应该是很喜欢杂志模特。
但她眉间却越拧越紧,俏生生的眉眼都皱巴起来,再次翻身趴在床上,细细端详着最后一本,指尖轻触温和而疏离的面庞。
从一年前的杂志开始,她从她眼中看到迷茫和空洞,还有一丝不明确的抵触,但尚且不能确定是否有这种情绪存在。
好奇怪,当时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傅迟翻出电脑,盘腿坐在床上开始查资料。
没有。
没有任何消息,并且这期间也没有任何时间差,不大可能发生很严重的事故。
突然,余光瞟见一条信息,就那么两行,关于某个不知名女模特因舆论遭受网络暴力后,跳楼自.杀的事。
傅迟扫了一眼就掠过去,没往心上去。
最终也没查出什么有效信息,电脑撂到一旁,身体晃两下,倒在床上,手背搭在眼皮上,浓浓的无力感。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毕竟没有证据能证实任何事,就连一切的起因,也只不过是凭直觉,凭没有任何理论支持的直觉。
傅迟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
想着裴泠初,思绪就容易飘到别的地方。
尤其,现在还是晚上。
过了几分钟,她倏地弹起来,踩着拖鞋,想下楼倒凉水降降火。
只是她刚到厨房,忽然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尽管已经刻意压得很轻,但傅迟耳朵灵,抬头望去,眸底一怔。
一道温白色身影缓步下楼,转向电视柜,或许是夜色太深,她找不到想要的东西,便直接提着一箱子往楼上走。
傅迟眼底先是闪过疑惑,怎么拿着医药箱,裴泠初生病了吗?
而且,怎么大半夜的,灯也不开,悄悄摸摸的……裴泠初在隐瞒。
担忧瞬间替代疑惑。
这火不降自灭,傅迟水也顾不上喝,等她上楼,她也悄咪咪跟在身后,来到三楼,站在裴泠初房门前。
她眉眼低垂,嘴角弧度平直,不苟言笑的样子看上去很是高冷。
其实是生气了。
抬手敲三下门。
一片寂静,无人搭理。
傅迟耐着脾气,继续敲门,然而还是无人理睬。
……
总不能她刚刚看到的幻觉,她没吃毒蘑菇。
傅迟推门而入,这动作勾起她那么点心虚。
她闭闭眼,心说:最后一次,肯定是最后一次,她只是担心小初姐姐生病。
脚步很轻,走进卧室,却没见着裴泠初人影。
小客厅没有,小沙发没有,卧室没有。
傅迟抬眸望着某个方向,提步走过去。
那就只剩衣帽间了。
傅迟气鼓鼓的,正想着,待会怎么好好谴责一番,关于裴泠初生病却不告知她的行为。等她绕过一排衣柜,终于来到里间,深呼吸一口气,眉尾压低,表情故作凶巴巴,做好责问准备。
然而,当她看清眼前的场景时,一口气卡嗓子眼,堵得死死的,她一句话说不出,只得瞪大眼睛,热气直冲大脑。
她她她,她把睡裙撩到腰间干嘛呢!?
傅迟与镜中裴泠初惊诧的双眸对视,张张嘴,刚想为自己辩解,然而,白皙肌肤处,几片绯色猝不及防撞进眼底。
心跳一顿,高涨的火焰瞬间浇个透心凉。
凉得发寒。
傅迟觉得自己喉间被掐住,气体只能夹缝生存。她定定看着裴泠初,气若游丝,声线颤抖。
“你的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