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而立,鬓发被长风吹起,乌黑的发丝落在鬓角,旁人不觉得,薛冲走出去很远了,回头一看才发现,这两人虽然长得完全不一样,可是身上已经有某种气度极其相似。
就好像……天生就该并肩,奔赴天下大势。
蔺央问道:“他说了什么?”
傅西林的事霍缨还没跟蔺央说过,此事便也没有跟他细讲这位消息特别灵通的翰林院编修,看完了信,她抬起头道:“礼部尚书因贪污落马,被依法查办,流放了。”
蔺央挑了挑眉,他看那封信极其低调,又强烈要求交给霍缨本人,想必是非常机密又重要的事,将信将疑道:“就这点事?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礼部侍郎吴泽升任尚书,礼部尚书的事只是一个起点,之后太子便开始利用这个机会,清洗朝堂。”霍缨把那封信晃了一下,“我们来北疆这段日子,他就干这个去了,无论是贪污腐败还是卖官鬻爵,甚至个人作风不对,通通重罚,倒是奇了。”
蔺央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当真?以前他也没想管这些事,怎么突然这么上心了,明君难道是一朝一夕就能当成的?”
霍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而很快恢复了那种面不改色的从容,仿佛根本没什么大事,傅西林千里迢迢写信过来,好像只是为了问候她一声早上好。
现在的大梁朝廷确实是一帮蛀虫,能有用的少之又少,吴泽算是其中一个,但清流毕竟只是清流,无权无势,无法插手真正的脏污暗流,所以他如果想做一个整顿朝堂的纯臣,就需要盟友。
傅西林很愿意做他的盟友,两人通过某种方式通了密信,算是正式结了盟,本意都是“不公不正之事不可成为朝堂的常态,天下乃是苍生共有”这样理想的目的。
所以此事是吴泽告诉他的,也默认了他会通知霍缨,这件事就是:太子准备翻案,翻一件旧案,正是十年前的“太安公主之死”,迄今为止,老侯爷一家见证过此事的人都死了,旧部也死的死散的散,天下人敢开口的,几乎没有了。
在她死去的十年里,绝大部分人都相信她是大梁的功臣,为了国泰民安远走他乡,最后尸骨无存,连子嗣都下落不明多年,然而,太子不这么觉得。
前段时间慕容清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忽然宣布说,他觉得太安公主乃是“国贼”,她当年嫁给蔺铭懿,心里便是向着北燕了,再不为大梁着想,甚至她当年为自己的丈夫求情,也是为蔺铭懿这罪大恶极的敌人求情。
慕容清觉得她死不足惜,她和蔺铭懿一样,不是大梁人,而是北燕人的王妃,所以她不是什么功臣。
甚至他还声称,当年蔺铭懿发动北疆大战,正是太安公主亲口教唆,是她野心勃勃,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功臣”二字,以往提旧案都是为了平反昭雪,然而这一次的旧案,却是为了鞭尸。
见霍缨迅速把信收了起来,不打算再说下去,蔺央就知道她肯定没有说完,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见她转身要走,蔺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到底怎么了,阿缨?我看得出来,你没说实话。”
霍缨当然明白这几句话是瞒不过他的,但是总不能告诉他——你的表兄准备判你生母的罪,完全不念及姑侄之情,想排除异己想疯了,简直像个笑话。
她不能这样说,不能说你辛辛苦苦寻找你母亲的旧事,可在你生长的京城,却有人觉得她有罪。
蔺央绝对不会接受别人那样说他的母亲,总算他已经不记得太安公主了,也不代表他可以放任别人侮辱她的身后名……可是,他又做得了什么呢?他现在羽翼未丰,还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他要知道,那也绝对不该是今天。
所以她只是不动声色地回过头来,镇定道:“吴泽和傅西林联手了,准备把这些贪官污吏都一网打尽,我知道这是好事,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其中有个人你应该还有印象,他叫赵成穆。”
蔺央不疑有他,看霍缨认真的脸色,心中纵然有一闪而过的狐疑,可也没有多问,点点头:“我知道这个人,他是你那个公子哥朋友赵脩的亲舅舅……还是亲叔叔?这人怎么了?”
霍缨暗暗松了口气,回到帅帐里,把信给扔进火炉里烧了,看着它化成灰,这才放心道:“此人加官进爵以后,和赵家联系不多,可能是嫌弃人家赵统领高攀他吧,但是他贪污了上百万两黄金白银,已经面临抄家了,赵家正着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