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罗拉本以为这次的噤声咒也会困扰她很久,没想到,阿斯塔又警告了她一次“别乱说话”,就给她解了咒。
奥罗拉本以为阿斯塔会把她带到另一个荒僻之地,没想到,她们却一路来到了一个热闹的城镇。
不用谁介绍,奥罗拉也能从这里四处悬挂的庆祝条幅,以及摊贩们的吆喝声中,知道这里是北方大帝国基洛莫斯的首都喀克维沙城。
进了城门,还没走出二十步,就有三个卖报小贩试图将他们手里那份以“举国大喜!”红色大字开头的报纸推销给奥罗拉。尽管他们都被阿斯塔瞪走了,眼尖的奥罗拉还是抓住机会快速扫完了报纸的副标题:普什维克皇帝五十大寿庆典与大皇子三月洗礼圣仪同月举办!
奥罗拉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喜的。
普什维克这种好战嗜血、蛮横狂傲的狗皇帝,连跟他沾亲带故的奥尔佳都忍不住问候他祖宗十八代,连一贯克制的大主教都从不掩饰对他的不满。他活得越久越不利于国民幸福世界和谐。
原本他一直没有子嗣,奥罗拉觉得这是神明对他的惩罚。现在他老来得子,还不知溺爱成什么样,多半要养出又一个小怪物。
阿斯塔似乎也不喜欢这个“特大喜讯”,一路阴沉着脸,用杀气赶走所有试图卖她庆典玩具和观礼道具的人。不过,她倒是没拒绝一些富翁家的仆人沿街分发的慈善糖、小面包和土豆汤。她也没忘记把它们分一半给奥罗拉,盯着她吃完再吃自己的。每当奥罗拉流露出一丝一毫不想吃的意思,她就不客气地呛她:“还要走很久,没别的食物,不吃就饿死。”
终于,在奥罗拉跟着阿斯塔拐了十三条长长的街道,肚子里装满了土豆汤和小面包,二十二颗慈善糖捂在包袱里都开始要化了之后,她们来到了本次的目的地——一个流动剧团。
这个名为“五彩斑斓黑”的剧团大本营是一架装饰风格十分迷幻炫彩的黑色大篷车,前半截是驾驶间、生活区,后半截是练习室兼化妆室。它看上去不大,内部空间却不小,至少可以容纳二十个人。这里的餐桌上还摆着一些没吃完的食物,喝了一半的酒瓶,却空无一人。奥罗拉紧张地问阿斯塔:“你该不会把剧团的人都……”
阿斯塔打断了她:“这地方是借的,我跟剧团主人算是有些交情。我从不乱杀。”
说完,也不管奥罗拉信不信,阿斯塔帮她把包袱卸掉之后,就把她拉到化妆室的镜子前坐下,熟练地打开台前的染料,往她脸上,发上涂抹油彩。
看着镜子里渐渐变得五颜六色,花里胡哨,亲妈都不认得的自己,奥罗拉深感迷惑,且大为震撼。
阿斯塔见她这个表情,得意地解释道:“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整个人焕然一新,飘逸如飞?不用太感谢我,这是一个慷慨的朋……同……主人应该做的。”
奥罗拉本来觉得暗金色湖绿色蓝莓色混在一起简直丑绝了,还透着一股仿佛“本人□□被毒杀亡魂还被诅咒”的极端不祥气息,但是看到阿斯塔笑得那么开心,她竟然也觉得……其实这妆容也没那么不可接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奥罗拉就怀疑自己中邪了。
……不确定,再看看。
她擦亮了眼,再次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然后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旁边那双天真喜悦又暗含期待的浅绿色狼眼,微笑着说了句:
“确实很好看,我很喜欢。”
……这下她确定了,她绝对是中邪了。
奥罗拉看到,阿斯塔的笑从嘴角绽开,哪怕她立即转过头去,眼角的笑也还是暴露了她现在的好心情。
察觉到奥罗拉带着探究的目光盯着她看,阿斯塔赶紧故作严肃地说正事:“等再晚一些,庆典开幕式结束,我们就能混在狂欢的舞队里,跟着一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城去了。”
奥罗拉有些意外:“那大篷车呢?”
阿斯塔回道:“这毕竟是别人的,用完还是早点还回的好。而且,目标太大了,行动容易暴露。”
奥罗拉有些失望:“那大篷车是不会开了?我还从没坐过大篷车呢……”
奥罗拉本以为阿斯塔会笑她幼稚,但她没有,她还认真追问:“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是想玩但没玩过的?”
阿斯塔这个反应,又让奥罗拉忍不住有了别的期待。
其实说来也不复杂,她无非就是想要一个特别点,有趣点的生日。
平生第一次在极夜中度过那么多天,又经历了太多特殊的事,奥罗拉已经弄不清距离她离开圣殿过了多久。但她从来没忘记她出逃的一个原因,就是想要过一个不一样的生日——一个无需装腔作势,无需应付讨厌之人的生日,如果能玩点不一样的花样就更好了。
十二岁生日,对灵力者来说,意义重大。传说这是一个被神灵特别祝福的年纪,很多灵力者都会在十二岁之后开启全新的灵应能力,或者取得某个重大的灵技突破。
奥罗拉越是期待这个日子,就越是无法接受,在这个奇妙的日子,她得在讨厌的大主教的监视下,和她讨厌的狗叫皇子跳舞,还得假笑着应付完整套繁琐的餐桌礼仪和待客礼仪。
不断膨胀的烦躁感让她恶心,让她作呕,最终催生了她有生以来最放肆的违规之举。
作为导火索的事件甚至小到称不上一个“事件”,说是一闪而过的日常生活碎片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