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宪:“知道就好,然后呢?”
然后?
“然后,再向县主赔一次礼,以后……尽量不犯。”
尤宪被逗笑了。
“怎么还尽量不犯,时少卿?”她调笑道。
时昀:“因为我也是第一回与姑娘相处。”
尤宪:“那你该多认识些姑娘,就不会了。”
时昀从前总是想,她这么敏锐,应该能听懂他的话外之音。
但其实尤宪并不喜欢这种不安稳的感觉,总让她去猜,万一她猜错了,那不就成笑话了吗?所以哪怕她猜得出来,只要对方没明说,那她也跟着装糊涂,看谁更能装。
许多人逢场作戏,哪怕嘴上说的与心里想的完全相反,下一回也依旧要用虚无缥缈的大话来暗示对方信任自己。当所有人都这样同别人交往,那些老老实实、心口如一的,反而成了不被人信任选择的可怜人。
时昀就是这样一个对待事物十分认真的人,也因此显得有些过分老实。可六年前那一次经历,就让他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委婉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好习惯,尤其在她这样习惯直言不爽的人面前。
说话往少了讲,并不会给他带来踯躅的余地,只会让他再次错过她。
他鼓起此生从未有过的勇气,开口:“可我只心仪县主。”
“所以呢?”许是从未想过能听到他如此直白的话,尤宪有些不甚自在。
“所以,我以后尽量不做让县主误解我的蠢事。”他如释重负,神采奕奕有光,是他极少有的情绪。
“……那你为什么要同我说。”
“我不会是第一个向县主说这样的话的人,更不会是最后一个。我只是纠结了许久,发现我不能再等了,便挑下这么一个日子,告诉县主我的心意,也告诉县主我从前那些别扭的、可笑的、阴暗的情绪。如今,我话已出口,便不会再后悔,县主不管是想骂我也好,还是想笑我也好,我都照单全收。”
尤宪盯着他看了良久,并未发现那张脸上一点伪装的痕迹。
她道:“幸好你是今日说的。”
时昀不明所以,却见尤宪转身就走,想着这已经送到公主府门前了,便不再跟上,原地目送。
可尤宪发觉他并未跟来,转头朝他喊:“愣在原地做什么?”
时昀便听话跟上。
虽不知为何,到底心里是畅快的。
这是他第三次来到齐国公主府的正门外。
走到这里,尤宪不再要他跟进去,只是叫他在外面等着。
不多时,一人牵来一匹白马:“时少卿,县主说夜已深了,您再走回家怕是来不及,叫小的牵匹马给您。”
“有劳了。”时昀又朝公主府的门匾行谢礼。
马蹄声声响,穿行在辑宁的夜晚。偶有一阵风来,吹散马蹄声,却吹不凉他一颗滚烫的心。
长街无人,他打马向南,路过打更人,同人问好。
天上云雀高飞,自在极了。他疾行在街上,往常再觉得寂寥孤独的寒夜也都变成别有美感的一幅灰蒙画卷。
他想了想,这才是他二十六年人生中最畅快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