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该训训它。”她默认这马是他新买的,还未养成,“若这马性子太倔,不及时矫正,迟早出问题。别光想着它现在听你的话,你日后行路,可是要把命都交给它的。”
“我不这么觉得。我喜欢它,就是因为它只认我。”他借势与她聊了起来,“我希望它只信我,其他人一概不理——当然,县主不在其中。所以我回去之后,还是会好好教它,现下正好让县主同它接触一下。”
尤宪现在确认,他没有因着她的拒绝伤心或是对她不满。
“你之前来信,我估算着你该是明后天到,怎么今天就到了?”几十日未见,她总觉得他似乎变了什么,过分平静,却不是属于温润读书人的那种宁和,而像是将一切深藏心底,不言不语地抗拒。
事情办得不顺吗?
他二人之间的气氛也有些古怪……应该与这给所有事物都盖上一层伪装的奄霭黑夜有关。
“连夜赶路回来的。”
“有什么急事?”她随口问,又想着打趣人,“还是闲久了无事做,想回来上职了?”
他摇摇头:“……都不是。”
她也便不问了。
没走出几步,就有铃声传来,远望长街尽头,一辆马车驶来,车前挂着两盏八角琉璃灯。而那坐在前室的除了瑚光,还能有谁?
“怪不得这么慢。”竟是去安排马车了。红菱小声抱怨一句。
那马车也该是瞧见着来人,停在一处方便调头的岔路口。
“县主。”
尤宪朝瑚光招手,又低头看于兰舟。
“正好,我下来,你也赶紧——”
马好巧不巧叫了一声,盖过她的声音。
于兰舟不疾不徐:“我也这么想。晚上风凉,县主还是上马车最合适。我骑马在旁边护送也是一样的。”
尤宪:……
她越发觉得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他为什么非得同她一起走。
这人也真是的,大老远赶路回来,竟不觉累?换做她,她巴不得马上回家歇下,有什么都过后再议。
她也就不管他了。
她唤了姑娘来搀她下马,而后随她一同上车。
车内亦点着灯,她们这才看清彼此脸上神色。
尤宪抓过红菱右臂,把袖子朝上一捋。
“乌青这么一大片,还说没事。”
“血都没见,算什么事……”红菱小声辩驳。
使得尤宪想起真正见血的那人。
她无意间又瞥见自己的手,上面还留着不属于她的红色,下意识想要掏出帕子来擦,却发现丝帕不见了,该是在于兰舟身上抑或是落在地上了。
车外声响传来,告诉她,他就在窗外。
几道马蹄声混杂一块,但她还是分辨出属于他的那一道。
他那匹马不知是长途赶路久了还是天生爱疾驰,表面上顺从慢下步伐,但仍有抑制不住的躁动从那身体里传来。尤宪回想起刚刚,有些后怕,若那马当真发起躁来,她如何驭得住。
同它主人,确是完完全全不同的性子。
回到公主府,尤宪由人搀着径直回了久安居,甫一换完衣裳,就听得有前院传来的消息——
“于公子说,天色太晚,他现下出发,赶不回去,问可否能在公主府上借宿一晚。”
“罢了,客房收拾一间出来给他。”她懒散倚在美人榻上。
两个哈欠打完,她还是昏昏沉沉,干脆打起精神,下地朝屋外走去。
走动走动,就不困了。
因而于兰舟一来,便看见廊下尤宪百无聊赖,却强行给自己找事做的身影。
她逗着鸟,见黑夜中那人轮廓一点点被勾勒出来,示意周围人下去。
于兰舟:“听说县主还未歇息……”
“我就是知道你肯定有事找我,才没睡的。”她背身进正屋,借机掩下哈欠。
可她察觉身后并未有脚步跟上,转身。
屋内灯火烨煜,而屋外天地一色,黑暗、寒凉。她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怎么了?”她问。
“只是在想,我做事会不会欠了考虑,深夜留在公主府,现在又来打扰县主……”
他话里含着自责,就像是在拷问自己,声音恢复到她熟悉的那道温柔嗓音。
“竟又给县主添麻烦了。”
尤宪被他气笑了:“那要不你回去吧。”伸手招呼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