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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琼华雨露(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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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她没留下只字片语?”

几个女人都摇头。也对,她们本来不用纸笔。

接着一个又说:“娘娘,我近来服侍姐妹两个梳洗,听见姐姐对小妹说过,她说她不属于这里。后来夜里我起来,路过房门,姐妹两个说悄悄话,白姑娘又咕哝一遍:我们不属于这里。”

单立走上前,愤怒喊:“那是我的孩子,怎么不属于我?”

我又问:“她们提过哪处有亲人,或是想去的地方?”

女人们又摇头。

单立退回茶座,叫人铺开地图,指挥沿哪几条路去搜。春季很快结束,炎炎夏日来临,每日晒得人心头焦灼,冷不防一阵急风暴雨劈头盖下,又浇的心底凉透。这大半月过去,我的心境就如此变化。羽林卫搜罗完城内城外各处角落,可是一无所获。白条和那个孩子,仿佛人间消失了。我自己检查了九鹿山庄几次,那间小屋依然整洁,却没有人住过的痕迹。窗台有个水缸印子,那里原先摆了一株雪莲。若不是桌角压了片花瓣,我几乎要怀疑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场梦。

最初的震惊褪去,单立与我意识到最实际的损失,好不容易得到的皇嗣没有了。这个阴影时时折磨人,单立整日到处找人,眼沟凹陷,面皮浮灰。而我困在宫内,满身红疹,月信如屋檐漏雨淅淅沥沥不止。孝姑见我这样,老眼噙泪,劝我保重身体,再说能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不用发愁至此。

可惜这话安慰不了我。静夜蝉鸣,我俩相互拥着,他终于说,若找不到,那就算了。我摇摇头,别放弃,我会帮你找的,不会让你失望。

大暑过后没几天,王琮递来消息,一支运私盐的货队遭盘查,领头的为脱罪,暗自贿赂官衙一对金镯。县官见到内里刻字,很像内造局的东西,不敢擅用,自己交上来了。王琮拿手绢包着,递给我瞧。这镯子正是我塞进首饰盒,送出宫的东西。如何流落至运输私盐的人手上?

王琮说:“这伙人每季走一趟货,由南至北有几个熟悉的买家,今年初夏刚好路过京都。除去运货,货车通常会捎带几个人,路上赚些幸苦钱,这对金镯就是一个女人给的路费。”

单立连忙问:“什么样的女人?随行的有没有孩子?”

王琮翻出一张纸:“这话是当地官衙审问领头的,那人给的口述。那趟车搭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孩子,具体样貌他是记不清的。不过有一事是肯定的,初夏那宗买卖,马队离开京都后,中间只停过一次,就是无定渡口的谭家宅。如果那女子真是白姑娘,他们就是在那里下车的。”

谭家宅是什么地方?

阿松也在侧,对我说:“娘娘,那是一处小渔村。无定河原属洛水支流,沿河有许多渔村。”

想到单立这些天遭的罪,忍不住撇撇嘴:“哎呦,她还是喜欢捞鱼呢。”

单立瞪我一眼,随即吩咐打点行装,明天他要亲自去谭家宅。

阿松拦住他,劝他莫要冲动:“陛下,洛水沿岸历来盗匪流窜,好人坏人全分不清。陛下还是同娘娘一起留在宫里,我带人先去探探。反正我认得白条和她妹妹。”

王琮睨他一眼:“你去?那她不跑得更快。”

单立打定主意亲自去的。我拖住他,我也要去。又给出一个理由,由我出面接白条进宫最合适,你带去的都是男人,怎么懂女儿家的心思呢?其实自己无法忍受与他长久分离,年纪渐长,却越发软弱了。只好哭哭啼啼哀求,反正他也是离不开我的。

阿松见主上近乎答应了,越发着急:“娘娘,如此这般,外朝内廷均无人主持,请三思而后行。”

我思索片刻,此行着实匆忙,京中不可无人,转身吩咐阿松留在城里,羽林卫暂时交托他管理。

单立回屋写诏谕,他不在京都的期间,所有政务由前桥阁共同协议,由韦伯林做决议。若有人不服,再经羽林卫递送给他。他只简单交代几句,料想一去一返不会耽搁太久。他不愿等到开阁日,亲自告诉众人他的打算,他觉得前桥阁会阻拦他前往。而白条逃跑,举城搜查,已闹得沸沸扬扬,他实在不想再听旁人的建议了。

既如此,第二天天刚亮,我们就预备启程。母亲还未起床,我叫醒萍萍,简单告诉她始末。她十分担忧,问我要不要去封信通知她哥哥。我摸摸她很软的头发,请她照顾琼华宫的两只猫儿,还有琼华宫后院的花圃。

单立笑道:“你很舍不得琼华宫,好像从前,你舍不得雍州和小仓山一样。”

因为琼华宫有我俩共同留下的痕迹,你明不明白,它是属于我们的家。

清晨街道空旷,马车很快驶出城门。京都城在阳光下的影子越缩越小,好似晴空灿烂的颜色渐渐灰暗。等马车驶出京都地界,已是另一番风景。盛夏时节,芦苇叶十分茂盛,翻滚着热浪,简直要覆盖住狭窄的官道。车窗内飘着白絮,我打了几下喷嚏。此行匆忙,手帕只有随身一块,药材也未带,摸了摸脸,可别再起皮疹了。

行路到第七天,终于进入无定县的地界。单立见天气炎热,而车里太闷,就吩咐人找地方休息。四处很荒凉,偶尔飞过几只乌鸦。马给太阳烤得吐着热气,它再也走不动了。王琮按照地图标记,终于从下坡凹地处找到一所驿站。房子有两层,挂着一张幡,无定渡驿舍。大门面朝主路,后方蔓延出一大片芦苇丛。除去铺好的石板路,周围的土又湿又软,一脚踩下,泥浆顿时泛起水泡。

单立对我说:“有马蹄脱了掌,叫他们修一修。你先去里面喝点水。”

房里的地用沙砾铺匀了,还算干净。驿站管事的查看完羽林卫的腰牌,连忙叫后厨房的两个杂役出来待客。我们一行很多人,人和马都要换衣喝水,突然挤进这所小房子,房梁连着房柱子都震动起来。我坐到通风口的竹椅,甩着帕子乘凉。管事的端了茶水给我,我喝一口,里面没有茶叶,却是一颗酸梅。

先抱歉说:“事先未告之,就这么闯进来,幸苦你们了。”

对面的男子年纪不大,眉目细长,下巴向前微微突起,身穿普通灰布袍,腰带缀着一块碧水色玉珏。那块玉令我多看了一眼,因为空气灼热,它反而显得清冷。

他笑道:“这种地方没好茶叶,夏天的梅子味道好,娘子觉得如何?”

我点点头,问道:“怎么称呼管事的,一个人在此处当差么?”

他说:“有时一个人,有时会有几个朋友来。大家喊我屠掌柜。”

远处单立与人讨论去谭家宅的路线,几个围着一张桌。我四下瞧瞧,发觉二楼是个回廊,四个角各有一只很大的铜兽烛台。

屠掌柜问:“各位大人是歇歇要走,还是住一晚?”

单立知道我想洗澡,而此地太简陋,索性再走一程,去县城的大客栈休息。

掌柜连忙在地图上划了线,站在王琮身旁,细心告诉他该如何走。又帮忙算好时间,此刻启程,天黑前就能到。

他对单立说:“大老爷可以歇在平安客栈,那处的鲥鱼味道最好。”

我依然抬头张望,发现四角烛台冒着黑烟,烛火是不久前刚灭的。这时朝南面的小窗纸突然亮了一下,很快又熄灭了。

“小冰,我们要走了。”单立在门口喊我。

路过掌柜面前,笑问:“楼上是什么人?窗户纸后有个人影子。”

对方连忙说:“哦,不过几个女人,给厨房打杂役的,在二楼歇午觉呢。”

仔细瞧着他,又问:“大人在此处当差多久?家里的女人孩子怎么不跟来?”

男人微微笑道:“属下没什么本事,辗转托人谋得这项差事,半年前刚调任的,报备至属地郡县,任期三年。至于妻房子女么…从前有过的。”

单立走来,问我在磨蹭什么。抬起头,四面的窗户纸黑洞洞的,谁会在酷暑天紧闭门窗睡觉。刚才微微一星点亮,如果我没看错,那是一张孩童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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