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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琼华雨露(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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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九鹿回来后,我时常打点吃穿之物送去。除去时令瓜果蔬菜,又吩咐绣坊准备一摞夏季衣料。母亲给我一副长生锁,金灿灿的,用大红绳串好,让我亲手打上平安结。我不想落个悍妒的名声,也需表现大方点,装满两只首饰匣子一并送人。母亲总念叨何时接孩子回宫。何时去接,还需听单立的主意。因为遇到芒种节,单立每天带人祭神祈雨,或者去农田巡视,不得空再去山庄了。

这天有些热,单立带我前往大兴田庄。天地间一片金色,麦子给阳光烘得起了烟。我立在麦穗堆起的狭长缝隙,脖颈敷着细密的汗,凤冠的金箍硌着脑门,戴久了,就有点不舒服。这场割麦的典仪清晨开始,直到日正当空还未结束。看得出单立心情不错,前桥阁略奉承几句,他亲自收割了一长排麦穗。我跟着他,他举金镰,我就捧着金簸箩接,每次接满,跟随的庄头就猛敲一记铜锣:“主上隆恩,五谷丰登。”

正午时分终于收拾排场。我知道附近有座养蜂场,想看个新鲜,由一行人簇拥着,移至养蜂场的凉亭休息。趁众人热闹谈论,自己拿冷水泼了泼脸。单立跟过来,也洗了脸,又帮我重新戴好凤冠。我有好几只凤冠,这顶镶红石的有些重,应该戴那只金丝绕的。是单立说红瑛冠配落霞帔,一定要我戴这个。他总喜欢我打扮得漂漂亮亮。

庄头捧着两盏蜂蜜水,笑脸说:“娘娘,喝口水吧,这水香甜又清爽。”

我便问问下午还安排了什么仪式。

这时正好跑来几个玩闹的孩子,大概是此地农户家的,年纪很小,闻着香味就跟过来。

韦伯林稍稍靠前,对我笑道:“下午原安排去磨坊,请陛下推一推磨。娘娘是跟去呢,或者歇在此处?这里的妇人预备摇蜂浆,孩子们盼了很久,都等着吃呢。”

如何摇蜂浆?原来有一排木桶,外置一把手,内装小齿轮。刮下黏乎乎的蜂块,在桶里碾成稠液。那几个孩子就蹲在木桶边,乌溜溜的眼珠瞪着底部出水口,好像等待着琼浆玉液。

我觉得有趣,想留在这里,挥手招呼庄头:“请人教教我,怎么摆弄这个?”

庄头家的女人连忙阻拦:“不成不成,弄脏了娘娘的裙子。”

韦伯林却叫那些孩子朝我行大礼,有意言说:“娘娘慈爱天地,惠顾子孙。哺育呵护稚童,原是皇后的责任。一碗蜂蜜算什么,娘娘还要教孩子们识字明理呢。”

我脸上笑吟吟的,没有否认。陪单立吃点东西,就催他去磨坊。一群人有跟去的,也有留下看的。挽起袖子,试了几下,那原料浆块实际很重,没几下就觉得摇不动。这时有人拨弄蜂窝,突然迎面扑来几只活生生的蜜蜂,我正专心使力呢,给吓得险些闪了腰。

韦伯林忍住笑,叫妇人端水给我洗手。他们这伙人,心里老对我有成见,见我出丑就高兴了。擦完手,他又慢慢套问九鹿山庄的事。虽然表面上不问内廷,他心中却了如指掌,提及子嗣得来不易,劝我珍惜这股血脉。

众人皆呼:“娘娘,请以江山为重。子嗣延绵,江山才得以延绵。”

好不耐烦,给这些梗着脖子,讲话抑扬顿挫的人教育。

韦伯林见状,又劝说:“娘娘也该多眷顾母家,雍州世家与皇脉共依共存,人丁兴旺才是长久策。”

抬起头,他的表情倒真诚。不知怎的,我突然想到九鹿那个夜晚,它不需要你的血。他们不需要南宫世家的血了。虽然时值盛春,满眼香蕊粉蝶,总有日落秋风起的悲凉。

恰好几位老臣围坐一圈,地上汇聚了长短各异的影子。

我踱步而过,凤冠的金坠子清脆作响,迎风轻叹:“许多事只能顺从自然。长河向东入海,翻山越岭,大浪淘沙,顺者昌逆者亡,无可奈何接受天地的安排。”

众人没有听清,温柔的春风很快卷走这些话。

何红山坐于一旁,此时笑道:“娘娘,臣府上有门远亲在蜀地,那里的老表姐想认女儿。不如请白姑娘认个亲再入籍,有名有姓,将来不累及皇家清誉。”

原来他们在盘算这个…他们又不认识白条,白条会以自己的过去为耻么?

我说:“铁麒麟的开祖曾是旧朝家奴,他成就新朝后,从不避讳自己的过往。人始于自知而知人,贵于知人而一视同仁。诸位身居高位应当惠及苍生,不可因世俗贵贱而束缚眼光。”

众人皆起身道是。这时蜂浆摇出来了,孩子们欢腾嬉笑。庄头的女人请我过去,一勺一勺匀分给他们。

回宫的路上,单立的脖子沾了好多面粉。我伸手抹一抹,他捉住了,捧起我的下颌,认真看一会儿。

“小冰,你在失落什么?”

我哪里失落了。从九鹿回宫后,他好像忘记我的恶行恶状,只带我到宗庙祭拜祖先。他还说今年夏天照旧去雍州,只有他和我去,从八角楼里找点书看,顺道避暑。

下巴仰着,任由他的指尖抚过眉毛眼睛,轻轻划过脸颊,移至双肩的金羽翼绣纹,以及这一身流光溢彩的凤袍。

他笑起来:“的确没有。还是一副傲然立世的模样。”

趁我傻愣愣的,左右脸皮给他亲了好几下。那天回程的马车里,他是很高兴的。

崔流秀在宫门等候,两块眼皮好似在抖动。我下马车的时候,感觉他深吸了口气,尔后才小步迎上来。

单立问:“怎么了?”

崔流秀低声说:“陛下,九鹿那里有点事。白条姐妹带着孩子,逃跑了。”

单立没听清,又问一遍,才确定是真的。他的眼皮也跳起来。

九鹿山庄原有两班十二人值守,加两位老嬷嬷一奶嫂,可大家只防着有人进来,没料到庄内的人想逃走。近日端午节又接芒种收割,庄内喝酒取乐一派热闹,守备的人松懈不少。所以有人深夜离开,竟没被发觉。王琮知道后,已关闭城门,又派人去各条路上找。

他见单立不说话,就安慰:“陛下,两个妇人又带孩子,是走不远的。你放心,很快就能找到。”

我提醒他别忘记城内的客栈和城外的驿站,她们举目无亲,只能住那里,想了想,又说:“住店就要给钱。她们身上没钱,你去典当铺子问问,有没有女人拿首饰换钱的。”

他说他知道了。单立还是不说话。我有些担心,握住他的手,哪知他抬头问我:“她为什么要走?”

这抹严厉的眼神是在责怪我么?我咬着唇,冷淡转过脸。这下他的痛苦尽显,猛地站起,去竹林间走来走去。王琮又想说什么,他抄起一盏满水的茶壶,朝他脸上掷去。

“连女人孩子都看不住,你还有什么用!”

王琮给淋的一脸茶叶子,半点不敢作声。没一会阿松小跑进来,大概他听到风声,想着来帮忙。我们在中殿旁的小竹林说话,单立一见他身影,越发上火,折断半根竹竿,露着尖头的刺,要拿他出气。我连忙扯住他,他真正埋怨的是我。

“是我要弄死她的,要打就打我吧。”

他一推我,自己却气喘吁吁,他很少表达痛楚,可此刻得而复失的痛楚无法宣泄,所以我格外心疼。

握住那头竹尖片:“你要气不过就打我,留着他们出去找人。”

单立端着一张方脸,不肯打我,也不肯说原谅我。

因为竹林内大闹,崔流秀亲自把守着。他见单立冷静些,做个手势,示意王琮阿松先退后,自己上前跪着,跪了好久,才使得单立松手,终于把那尖刺的竹竿收走了。

老头拭汗:“陛下莫急,如今找人为先。不如问问日常伺候的女人,兴许有线索。”

单立点头,立刻招人进来问话。原来白条临走那夜,有意灌醉老嬷嬷,堵上嘴,又绑得结结实实,至于看孩子的奶娘,直接从后脖子砸晕了。几个老妇吓得不轻,身上有伤,又哭又告罪,她们向来勤谨服侍,直言不懂这白姑娘为何搞出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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