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濯沉下身去。他拉着柳轻绮的手,将它放回身前,躬身从背后抱住了他。
这或许是一个极尽依恋的姿势,头发缠上手指,刚束好的发尾便瞬间一派糊涂。方濯扣着他的手指,任由柳轻绮用另一只手抚摸过他的脸,又侧过头与他亲吻,唇间唯有情意,而无欲念。
这吻像蜻蜓一点,浅尝辄止,但却持续了很久。方濯弯着身,侧着脸,由着他亲。手指摸摸索索,又纠缠到一起,但亲着亲着,他就笑了。
最后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分开,只是方濯睁眼时,便瞧着柳轻绮正望着他。
随后他说:“刚刚你不在的时候,我又做了个梦。”
他唇角一抿,却露出一个微笑。这笑容叫方濯的心也顺势轻松不已。
“你梦到什么了?”
柳轻绮好像也突然变得很轻松。他眉宇轻轻一扬,笑着说:“我梦到有意思的事情。”
方濯把他的发丝往后捋了捋:“什么?”
“我梦见我师尊问我找到道侣了没。”
方濯笑了。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找到了,”柳轻绮道,“但我师尊很不高兴。他说,不能找比自己小的。”
“哈,”方濯道,“我早该想到了,师祖不喜欢我。”
两人对视一阵。柳轻绮眉眼一弯,笑意盈盈:“我喜欢你就行了。”
方濯还是那副老样子,只要稍稍给他一点甜头,他便立即抓住,心软得一塌糊涂。连突然又在这旖旎风光中听闻“柳一枕”名号时所产生的微妙不悦感都已被冲刷殆尽。柳轻绮看着他,眼中自然有着让他不由为之沉沦的笑意和认真。但他至少也长了点本事,不至于总被这人拎了后颈便随便往外抛,故意道:“怎么证明?”
柳轻绮微微后仰:“你要我怎么证明?”
“以后不许再想他了,有这工夫,多想想我,”方濯道,“反正以后咱们的孩子,我是不会规定他必须找个什么年岁的人的。”
柳轻绮的表情经历了愉悦和崩裂两种态势的陡然转变。最初他目光温和,唇角含笑,甚至在特定的角度下颇有些宠爱的意思,听到后面却瞬间变了眼神。他微微瞪起眼睛,惊恐而又复杂地看了方濯一眼,招来人一阵大笑。人还没缓过神来,便听方濯在身后笑道: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不会有孩子,便不会有这个问题。”
“我最讨厌小孩了,”柳轻绮惊慌地警告他,“你不许乱想。”
“我乱想什么?你不能生,我也不能生。也没人愿意帮你生。”
“抱养的也不行,”柳轻绮道,“你休想,听到没?”
“好,好,我知道。”方濯道。他一面笑着,一面将手臂横在柳轻绮胸前,将他牢牢抱在怀里。脸贴着他的肩膀,似乎是闷笑了两声,才长叹一声,声音像朵云那样轻。
“换做以前,我哪想过有这样的日子。”
柳轻绮不给他矫情的时间:“什么日子?”
方濯仰起头来看他:“老婆孩子热炕头。”
“……”柳轻绮道,“老婆呢?”
方濯的手都已经落到他的小腹上了,冷不丁听到这么一问,当即一愣。他的手干巴巴地扶着柳轻绮的肚子,终于回过味来,啪地直起身。柳轻绮一把端起粥,喝了一大口,勉强将笑咽下去。但这无济于事。粥刚滚进肚子里,他就开始笑,笑得呛咳不止,眼泪都出来了。
“你……”
方濯没办法,又赶紧过来拍他。柳轻绮也不闲着,拿只花卷就往他嘴里塞。方濯咬了两口,无趣地咀嚼两下咽到肚子里,还是不死心:
“你说的‘孩子’不会真是我吧?”
“我可没说啊,”柳轻绮道,“你自己说的。”
方濯思忖片刻,随即握住了他的手:“师尊,那下次……的时候,你能不能在床上喊我一声‘好孩子’?”
“?”
柳轻绮笑容尽失,震惊突然实质化在了脸上。也许这就叫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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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涯山看他一眼,没怎么留心,只是提笔又在面前书册上批了一笔,淡淡道:“口无遮拦无法成为出师之理由。”
“我受不了了,你把他弄走,”柳轻绮急头白脸的,“这小子学坏了!”
“跟你学坏的吧。”
“怎么可能!”
柳轻绮反驳得倒是很迅猛。
魏涯山微微一笑:“好,不是和你。”他放了笔,抬起头,眼神很温和,但却莫名让人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着的微妙的含义:“那你告诉我你昨夜彻夜未归,干什么去了?”
柳轻绮沉默半晌,将手背到身后,腰也不由挺直起来。他盯着桌角,漫不经心般说:
“到演武场切磋了一晚上。”
“……”
魏涯山的手指轻轻在桌上一敲,咔嗒一声,像敲裂了柳轻绮的心。他状若无意般又问道:
“那甘棠村后面绑着的那几个白华门的弟子,又是谁的手笔?”
“……”
柳轻绮轻咳一声。
“师兄,有没有可能,我的意思是,嗯……他们就是用来练功的木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