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林澈难得地安静下来,抱着胳膊,歪着头仔细打量,“有点意思啊。冰不像冰,火不像火,但又……好像就该是这样?” 他伸出手指,虚虚地划过雕塑冷硬的金属边缘,又指向那温暖的玻璃内核。
江烬也罕见地没有立刻批判。他摘下了耳机,挂在颈间,目光沉静地扫过雕塑的每一个细节。那冰冷的金属结构让他联想到巴赫赋格的严谨框架,而那流动的形态和温暖的玻璃内核,却又打破了他对“秩序”的固有认知。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在他心底极细微地荡开涟漪。
“它叫《融》。” 陈墨小声念着旁边的介绍牌,“艺术家试图探讨对立元素的冲突与共生……在强制融合中寻找新的美学平衡……”
“冲突与共生……强制融合……” 林澈喃喃重复,眼神若有所思地飘向身边的江烬,又迅速移开,看向那雕塑,“这不就是……”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江烬的目光也微微一动。他没有看林澈,视线依旧停留在雕塑上,薄唇却几不可察地抿了抿。那句“强制融合中寻找新的美学平衡”,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他冰封的心湖。他想起了艺术节上那次被迫的合作,那冰冷秩序与狂野生命力碰撞出的、出乎意料的……璀璨。
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却不再是之前的尴尬和对抗。一种奇异的、被艺术品触发的共鸣,在这小小的三角空间里无声地流淌。
参观结束,走出美术馆时,天色不知何时变得阴沉,细密的秋雨无声地飘落下来,带着丝丝凉意。
“完了,下雨了,我没带伞!” 林澈哀嚎一声,看着周围同学纷纷撑开伞或结伴冲入雨中。
江烬面无表情地从他那个看起来就品质不凡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把纯黑色的长柄伞,伞骨结实,伞面宽大。
林澈眼睛一亮,刚想凑过去蹭伞,却见江烬已经撑开伞,毫不犹豫地、目不斜视地……走进了雨中。黑色的伞面将他笼罩,像一座移动的孤岛。
“……” 林澈无语望天,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
“林澈……我、我带伞了。” 陈墨怯怯地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一把印着卡通图案的小花伞,撑开,勉强能遮住她自己。
林澈看着那把小花伞,再看看已经走出几米远、背影挺拔冷漠的江屿,又看看一脸真诚但伞又实在太小的陈墨,认命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墨墨,你自己打吧”
小花伞太小,实在容纳不了两个人。
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 陈墨还试图给林澈挡一点雨,林澈忍不住朝着前面那个独自撑伞的黑色身影大喊:“江烬,你就不能发扬一下同桌爱吗?淋雨会感冒的,影响我汇报状态啊!”
雨幕中,那个黑色的身影似乎微微顿了一下,步伐却没有丝毫停留,反而更快地融入了前方灰蒙蒙的雨帘中。
“好无情” 林澈愤愤道。
陈墨艰难地支撑着伞,小声说:“澈哥……江烬他……好像回头看了一眼……”
“啊?有吗?” 林澈一愣,伸长脖子往前看,只看到那个越来越远的、模糊的黑色伞影。
“可、可能看错了吧……” 陈墨不确定地说。
林澈撇撇嘴,没再说话,所幸雨下得不是很大,陈墨撑着小花伞在一旁。林澈看着前方那个独自前行的黑色孤岛,心里那股憋屈感还在,但似乎……又多了点别的东西。是美术馆里那件《融》的雕塑?还是那个“冰火交融”的念头?
雨中的归途,沉默依旧,却似乎不再是出发时那种纯粹的冰冷对峙。美术馆的色彩、雕塑的启示、还有这场不期而至的秋雨,如同无形的溶剂,在冰与火之间,悄然溶解出一点点难以察觉的……缝隙。
而走在最前面的江烬,冰冷的雨丝顺着伞沿滑落。他握着伞柄的手指,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微微收紧了一下。刚才林澈那句“淋雨会感冒的,影响我汇报状态啊!”,像一颗被雨水包裹的种子,落入了被《融》触动过的心田,留下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涟漪。
只是为了下星期的汇报,他一边想着一边回去寻找林澈。
合作作品汇报的倒计时,在秋雨的沙沙声中,无情地继续走着。但有什么东西,似乎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