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毅没有抬头,“冀州流民安置刻不容缓,族中几家铺子的亏空也要尽快厘清…歇不得。”他顿了一下,笔尖悬在纸上,目光却有些失焦,“你母亲…今日如何?”
崔灏低声:“还是老样子,药…也只勉强喝进去小半碗。”
崔毅沉默良久,才哑声道:“去守着你母亲吧。”
崔灏放下参汤,无声退下。书房内只剩下崔毅一人,他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指尖拂过书案一角——那里,放着一方早已干涸的旧砚台,是崔泠十岁时,第一次学制墨,为他亲手所琢,形状歪扭,却被他珍藏至今。
四年了,心中那一点微弱的希望之火,从未彻底熄灭。他是严父,责她课业,训她举止,却也将她视为崔氏最耀眼的明珠,这份失去爱女的痛,日夜啃噬着他,沉沉压在他的肩头。
内宅深处,崔夫人苏清蕙的居所弥漫着的药味。她倚在窗边的软榻上,丫鬟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侍立一旁。“夫人,该用药了。”苏清蕙恍若未闻,四年的煎熬,已让这位曾经雍容华贵的世家主母形销骨立,心神俱损。
崔宅另一处院落。
崔泠的二叔崔绍正与心腹管事低声交谈。“消息可靠?当真是她?”崔绍压低声音。
“消息称百里琂三月曾亲自前去。”管事道。
崔绍捻着胡须,眼神闪烁:“百里琂…他这些年也未曾放弃搜寻。若真是崔泠…麻烦就大了。必须赶在他之前,确认清楚,让瑜儿去处理干净。”他眼中闪过狠厉,“我崔氏,经不起又一个‘崔泠’活着回来的风浪了,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管事会意,躬身退下。崔绍走到窗边,望着主院书房的方向,兄长的痛苦,侄女的“失踪”,不过是他攀附靖王、攫取更大权力的垫脚石。他只盼着崔瑜此行,能彻底斩断那个“祸根”。
而此刻,无人知晓,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正悄悄驶离邺都,向着东南方向的柳溪镇疾驰而去。车内,以纱覆面的崔瑜,眼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