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稚昂筋疲力尽地站在玄关处摸索开关,包不知道丢哪去了,还带着一身的污泥,好在房东装的指纹锁,否则连家都进不去。
拨开屋内的灯,反手关上门,张稚昂庆幸现在正值凌晨,一路上黑灯瞎火的,碰不上一个活人,要知道这种老小区对她这样的单身青年遐想空间很大。
天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忙些什么,逢年过节没个亲戚来探望,小区里跟人打了照面也不搭话,充其量点头笑笑,一些上年纪的瞧见了,久而久之难免传闲话。
有猜来躲债的,有猜被包养的,甚至还有猜是逃避家族企业和遗产的,各路版本仅当事人听过的就不下五种,像今晚这样要是被人看到,指不定又多出什么样的剧本来。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一片狼藉,张稚昂决定先把自己清理干净,处理好烫伤,衣服丢进洗衣机,再一拉窗帘天都已经大亮。
累归累,没有一丝睡意,过去两天一夜的经历在脑海中翻腾个没完。
台灯下窥探日记的储藏室,女孩手腕的伤疤,冰柜里的残缺头颅,还有卡座里泣血的女人和怪物纸扎。
如果不是被烟头烫到的伤口还在疼,手腕上也系着张弛非给的手绳,张稚昂真要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精神疾病,这一切不过是幻想。
不过熟悉的环境能迅速将人拉回到日常节奏中,强行过滤了一轮之后,脑子里只剩下:
母女情感纠葛的抓手挺好的,母亲节促销什么时候预热来着?忙完双旦活动就该准备方案了,李总说去年不够击穿用户心智,讲故事不能只采用一种口吻,杨顾问说要避免受众画像过于单一,学会利用点线面带动矩阵,强化用户对平台规则的认知,倒逼参与者对齐活动引爆点,最终实现主题赋能——
提示音在房间里响起,刺破过分静谧的空气,张稚昂捡起枕头边的手机,是约车平台推送:星期天优惠,最高立减二十元。
这才想起今天是周六。
张稚昂赶紧换了套衣服叫车,结果出门刚上高架就被堵在早高峰里。
“那叫啥玩意儿?动漫展啊?”
司机不耐烦按着喇叭,指了指不远处的展览馆。
“从那条道开始堵,我上一单也打这儿路过,那叫一个群魔乱舞,啥色儿头发都有,也不怕带坏小孩,真是文化入侵,国将不国啊。”
张稚昂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越接近展馆,越随处可见盛装出席的二次元。
“年轻人交流喜好而已,况且组织和参与这样一场大型活动不是那么容易的,能从中获得的锻炼非常珍贵,日后在人际交往和求职简历中都会非常有用处。”张稚昂划着手机屏幕随口道。
没能得到预料中的附和,司机悻悻地不再高谈阔论,只是没想到,后视镜中的女人穿着朴素,脸也寡淡,应该很传统才对,可话里话外居然跟那群五颜六色的毛孩子站一边。
一路无话,原本二十分钟不到的车程愣是堵了近一个小时,到了地方以后司机也坐不住了,跟着一起下了车,说是得活动活动腰腿。
车子停在一个小区门口,地段不算繁华,但基本的生活设施都有,张稚昂看时间还早,在便利店买了些速食早餐,拎着进了小区。
轻车熟路绕到九号楼,又乘电梯上到十六层,从门框上摸出一枚钥匙开了门。
“我回来啦。”
没有任何回应,玄关的相框和摆件落了一层薄灰,空气中也是许久未通风的滞涩味道。
张稚昂习以为常,拿了双拖鞋换上,本打算简单做个早餐,刚掏出食材,隔壁传来一连串东西碎裂的声响。
老房子隔音不好,张稚昂手里切吐司边的刀握紧又松开,最后还是解了围裙去敲隔壁的门。
等了半晌,一个身材健壮的女人才出来开门,可还没等开口,对方一看清来人是谁,倒是先来了脾气。
“哎张老板,没带钥匙啊?来得正好,我正要跟中介反应呢。”
女人把张稚昂迎进屋里,又道:“不瞒你说我当住家保洁都十几年了,就没这么累过,也赖我自己,熟人介绍的就没多问,正巧试用到明天就结束了,您赶快另请高明,我明儿再看最后一天,这样您看行吗?”
听着保洁阿姨的抱怨,张稚昂一边朝屋内走,一边用手指带过茶几和电视柜,厚厚的一层灰,还有没清理干净的食物残渣,明明与隔壁是同样的大三居,但因为疏于打理显得杂乱拥挤。
阿姨见状急忙解释,“我可都天天收拾,但屋里的不是又犯病了嘛,就没顾得过来。”
张稚昂没说什么,搜寻着刚刚那碎裂声的来源,最后目光落在鱼缸旁边的博古架上。
“这里的石膏像呢?”
一米多长的落地造景鱼缸,原本应该很气派,现在却堆满了杂物,将旁边的博古架衬托得更加空荡。
“那石像……”
张稚昂回过头:“碎了?她弄的?”
“我寻思让孩子放放风,谁能想到刚出来都没个五分钟,转身的空当就……”
刚才那股理直气壮的劲头弱了些,保洁阿姨从沙发边上拎出一个垃圾袋。
“都在这了……我可以赔偿一部分!毕竟你家这情况特殊,不都是我的责任。”
张稚昂无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按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