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确有如此悬殊吗?
没有给李玄乙停歇的机会,又有风刀不知疲倦地阻拦和攻击,除了往上,李玄乙必须分神处理这一切。贺如岳抛出的这些风刃似是步步杀招,可速度却未行到极致,于是行迹鬼魅,常常变幻路线,因而比起一击毙命,更像是在消耗她。
倘若真的力量悬殊,为什么不直下杀招?只有一种可能。
李玄乙抬起头,与贺如岳对上视线,那面眉头一皱,扬臂狠狠又飞下一道风刀。这一道力量胜于先前,便失去了那种鬼魅的行踪,直白地向她脖颈杀去。没有了不可估测的行进方向,对李玄乙来说躲过这些风刃轻而易举。
只有一种可能,贺如岳的力量不足以与她正面相抗,所以他用这样的方法消耗着,直到他们的力量差距被削减至足以应付的地步。
不能再等了。
嗡嗡。
全身灵力被李玄乙召唤汇集,周身过量充沛的灵力形成嗡鸣隐隐,大有拼此一搏的势头。挡下一道风刃后,李玄乙闪身往上,行至蹑风追影三阶。贺如岳面色一沉,捏决吟词,无数道风刀杀去,罗织成一面密不透风的大网向已经看不清身影的李玄乙包去。
但对于足够快的李玄乙而言,再密的风刀也有缝隙,而她的速度足以让她在这难以察觉的空间里穿梭。直到抵达最终的位置,掌中的灵力近至微末。
抽刀,高高跃起,刺下。
贺如岳惊觉阶上已没了李玄乙的气息,他仰头,刀锋逼至眼前,干脆利落。
“当!”
兵刃相接,两相对峙,一面风盾拦下了这一刀。贺如岳没有犹豫,另掌一推,将灵力冲向李玄乙的肺腑。李玄乙方用尽全身灵力上到阶顶,此时难以抵抗,便是瞬间举刀阻挡,也还是在这攻势下连退几步跪倒在地。钻心之痛,一道风灵力嵌入李玄乙的胸口,在肺腑经脉间横冲直撞,生生逼她呕出一口血来。
这是风系灵特有的法术,若任之在人体内妄为,不出半刻,便会在剖心之痛下死亡。
而这也是贺如岳曾教她的。
——“师父,这法术无解了吗?”
彼时她问,贺如岳盘腿坐在山石之上,用路过的野兔给她做演示。一道风灵力杀进去,那只兔子便疼得趴倒在地,长耳颤抖着。
贺如岳说:“当然不,小燕你记住,世间没有无解之局,凡有局,则必有生路。不过有的人舍不下,才说无解。”说完,从腰间解下一把小刀,在野兔的心口处轻轻划开一道浅口,运转灵力将那道风灵逼出,而后又捏诀给野兔愈合了伤口。
“破局,便在于敢下心口的一刀。”贺如岳轻轻拍了拍野兔的脑袋安抚,而后手上一松,将之放归山野,“小燕,学会了吗?”
学会了。
李玄乙握紧离尘,一刀刺进心口,往横侧一拉,便划开一道。血流不止,漫溢出来便浸湿了她胸口的衣衫,洇出一片殷红。疼痛叠在一处,伴随着她的心脏跳动,牵扯住四肢的经脉。她几乎无法动弹,只是手指的移动,也让全身饱尝痛苦。
“李衍,你已经没有灵力了。”贺如岳缓步走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倒在面前的女孩,他知道她在做什么,这一步他早已算到,“我应该也教过你,不要做无用功。”
李玄乙没有回应,只是突然问:“老师,穹玄九十年,您有后悔过吗?”
贺如岳沉默,没有答话,只说:“倘若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与陈留共事。”
“就像我们的眼睛悬在穹玄的天空中一样,也有一只眼睛悬在我们的天空中,一直在注视着我们啊。李衍,这就是世界的真相,人类没有拯救的必要。”
“穹玄,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