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听啊。”李衔山忽然咳起来，歇了歇又笑着道，“幸好我们还没成亲，不然你就要当小寡妇了”

谢行云道：“李衔山，谁要和你成亲！”

“真的不和我成亲啊？”李衔山闭上眼，释然般笑了笑，“但我见过你凤冠霞帔的样子了。你还记不记得我在遇上婪蛇的时候说见到了两个你，我没骗你，我真的见到两个，一个穿着嫁衣笑盈盈地看着我，一个呢，两条眉皱得紧紧的，嘴巴翘得都能挂油壶了……那个时候我就想，我要娶你，哪怕要撕了这张纨绔保命的皮。行云，来世，好不好…来世？”

谢行云抱着他，低头贴着他前额不停地点头。那个好字梗在喉咙，本时可以说的，可她一张口就要掉眼泪，眼泪落下去滴在李衔山脸上，他就会眉头一紧，连带着呼吸也急了些。

她舍不得。

李衔山从怀中摸出那块无时无刻簿随身佩着的那枚玉盘放入谢行云五指之间，又替她合上手指，“这世间物我李衔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唯有一物饱尝我生息养成如今模样，用它赠给我唯一的一颗心，想是再合不过。”

一口血飞溅，那小圆玉盘上落下血泪来。

谢行云一怔，伸手拿袖慌忙替李衔山擦拭，却见他的眼睫向下一沉，重重地压住。她有些慌，本能地将命线往李衔山手腕上缠，可这一次连青色的也系不上了。

“李衔山你不许睡，你不是说我赶你走，你也不会走的吗？你醒醒啊，醒醒……我同意嫁给你了，救救他，谁来救救他啊……”

谢行云紧紧抱着李衔山，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砸，若放在往常，李衔山肯定又要腆着脸凑上来问是谁又惹我们行云小姐不高兴了，可现在那个总是嬉笑着没个正经的人就这样冷冷地躺在她怀里，不笑也不动了，什么话也不说，以后也不说了。

她没有问任何人，只是徒然地对着天喊。她知道的，谁也救不回李衔山了。倘若有，也只能是垂怜的神明。

“谁来救救他啊……”

李玄乙看着他们，心里抽痛起来，想：可这世间无神明。

忽然有什么骨碌碌滚到她脚边，亮闪闪的，在阳光下颇有些刺眼。李玄乙蹲身下去拾起，是一颗桃核形的奇怪晶石，正中被一段灰黑色在如宝石般熠熠生辉的横带拦腰截断。

她觉得有些眼熟，可实在想不起是什么，仿佛是一块最微小的拼图，应该放在脑中的那处空白里。可这空白茫茫无边，她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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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带着李衔山的尸首下山时，村民们都为她们让道。所有人站在道路两侧，沉默地，一片死寂。

姻缘树是一只藏身在清和镇的恶妖。

“也只是个苦命人而已。”村长闻此叹道，彼时他也在山上，看见一眼那树妖幻出人形时的男子模样，“姻缘树在清和镇三百年，传闻百年前，有个男子与心上人相约姻缘树下，未料遇上途径的山匪，丧命埋骨树下。但村里都说，是那男子的心上人家中认定门户不对，故意为之，才戕害了男子。想来百年怨气累存，最后酿成如此祸端。”

“这难道就可以是他残害他人的缘由了吗？”谢行云问。

村长不再答。

李玄乙开口破了僵持，“走吧。”

谢行云拂袖而去，齐元灵担心她紧随其后跑了出去，李玄乙神色淡淡的，一袋碎银放在桌面结清了这几日的账。

离开时突被攥住了手腕，李玄乙回头是村长那张苍老的带着恳求的脸，“少侠…”

李玄乙垂下眼，将那只手轻轻抽出来，“你们要求得原谅的人，已经不在了。”

三人出了清和镇一路急急打马直奔上玄院，途中又过碧虚城时，谢行云短暂地在城门前一顿，最后摇了摇头接着打马跟上其他二人。

“想回去吗？”李玄乙察觉谢行云落后又追上，问道。

谢行云沉吟片刻才答：“不了，我们还是尽快回禀要紧。”

灵物妖化，院中疑有内鬼，如此桩桩件件，一样都缓不得。清和镇地处偏僻没有灵鸟，驿站的快马又不及她们三人的速度，这消息只有她们尽早送到了才行。

不知疲倦地奔徙一日，三人升起篝火歇脚。

谢行云独自在一旁坐着，摸出那枚圆玉盘捧在手心看了又看。她拿衣袖擦了许久，也无法叫那圆玉盘恢复如初，生生被血泪浸出一道好深的痕来。

这真心，更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