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乙好奇:"那行云怎么还这么不待见你?"
"要你管!"李衔山一巴掌拍上李玄乙后脑,"知不知道吃人嘴短!"
李玄乙连连点头,抱着粥埋头苦吃。李衔山抬头也看见那轮圆月,轻声道:"慢慢来吧,总有圆满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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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李家歇了几日,李玄乙同婢女阿嬷们先熟络起来,私下里都说这个李三小姐是个好相与的。灵泽重礼,李家自不例外,下人们只做分内之事,李玄乙同他们交往不多,只记得几个脸熟。
自从谢行云从碧虚将去上玄院的行李收拾妥当带到灵泽后,李衔山此人就没在家里见过了,侍女小厮们皆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李玉璋睡书房,每日早出晚归,宵衣旰食的,不常见到,偶尔见上几回,也是带着眼底乌青,幽幽地从李玄乙身边飘过。
李玄乙的日子清闲舒适,每日醒了就有饭,困了就窝到榻上呼呼睡。侍女每日会来换新的被褥床帏,都用东阁云头香熏了再铺上来,安神助眠,醒来时只觉清爽。在秋赛里落下的伤,也被朱缨请来的医修调理好了。
李衔山的秋赛成绩早已发下多日,李玄乙的才到手里。初赛和复赛名次合在一块算了甲等,而后又因着她擅服抑功丹一事,虽无明文禁令,但隐瞒真实修为还是给她扣了一笔,东拼西凑加加减减,最后竟算出个一百名来。李方州不平,要替李玄乙讨说法,但最终被拦了下来。李玄乙不在意,只要能进到上玄院,排在什么样的位次无伤大雅。
更何况……
李玄乙想起燕赴明的眼神和那张状似温润和善的脸。
更何况有人在中谋算呢。
半月后,正是秋分,上玄院择院之日。
走前朱缨同李方州拉着李玄乙讲了半晌,从吃穿用度叮嘱到修炼住行,云辇在外头候了许久,也不见人出门。
李衔山探过头去,"爹,娘,你们怎么不问问我?"
李方州睨他一眼,"你随便,活着就行。"
再不舍也到了离别之时,二人拜别后坐上云辇到渡口乘云船,亦在那处遇上同样候船的谢行云和齐元灵。又至帝青峰,却记秋赛尚是不久前,此时山下,少年云集,皆怀青云志,欲图写凌云。往上走,天地不同途,人各有命。
几个院使下到峰底,画出法阵送众人上山。一脚入阵,却见周围突生缭绕云雾,待其散去,便见眼前白玉牌坊矗立,其上三个笔走龙蛇、刚劲有力的金字——上玄院。再沿着险崖边一条窄细的阶梯往上走,前头几个院使如履平地,后边跟着的少年们皆小心翼翼,有几个甚至吓软了腿,只能由同伴搀扶着往上爬。
但好在最终还是都站到了上玄院诸峰前最大的圆台中,那处各院院长已恭候多时。
李玄乙依照名次走在最后,刚踩上圆台就感到一道炽热的目光,抬眼望过去,正是个耀如春华,不怒自威的女人,想来便是那位对自己紧追不舍的程千劫,程院长了。
一个院使站到台中,"今日在此,诸位将依名次择院,先由各院挑选内门亲传,若有多院同选一人,则可由诸位反选。若未入选者,可就此下山或选做外门杂役。接下来,由剑修院从第一名开……"
突然一个声音插过来打断了他,"从第一百名开始。"
是程千劫。
她缓步往众人中走去,人群为她让道,直至其走到李玄乙面前。
"我说,从第一百名开始。"
"可是,可是程院长!"那个院使急急赶过来道,"这规矩上玄院沿用了几十年了,从第一名开始。"
"规矩是人定的。"程千劫哼了一声,狭长凤目向李玄乙移转,绣着金浮云的大袖中伸出一只骨骨肉匀称,秀气纤长的手,"为有才之人改一改,未尝不可。"
"李玄乙,你可愿做我剑修院亲传弟子?"
李玄乙怔住,她想起楮行离开前字字句句忠告自己远离程千劫,这只向自己伸过来的手是烧热的铁,若她握上去,必然被粘连血肉。
她不能选,于是只好将目光投向其余院派,可都被一一避开了视线。
程千劫也跟着她望过去,心下了然其所想,轻笑一声,回身高声问道:"可还有人,要同我争这弟子啊!"
一句话,尖锐地挑破用沉默潦草掩饰的局面。现下谁人不知上玄院内唯剑修院势大,程千劫更是出了名的疯女人。她想要的东西,无人敢争,从前有贸然欲搏者,无不被其生生撕咬下块肉来。
程千劫问了一圈,最后笑着将视线转回李玄乙身上,"选吧。"
下山,当外门杂役,还是做剑修院的内门弟子。
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