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一些:“你别想那么多了,钱没了可以再赚,只要你没事就好。房贷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别担心。”
母亲没再说话,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胡南韶此刻恨自己为什么才刚毕业,为什么不是个有积蓄有存款的人,钱啊,虽然不是万能的,但它就是能解决很多烦恼和痛苦。
她抬起头,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处的楼群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冷清。
为什么呢?为什么她的生活总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令人痛苦的事情,而每当这些痛苦来临时,胡南韶会幻想其实这一切已经过去了……
此时的她不过是在重新回看这一切,用日后某一天她已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心境来应对现在乱成了一锅粥的生活。
客厅里,胡南韶坐在沙发边,手里握着一支笔,面前摊开了一叠账单和计算器。
胡父坐在对面,眉头紧锁,手里捏着一张银行的还款明细表。
“爸,你看这里,”胡南韶指着账单上的数字,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我们每个月还的房贷,利息占了将近三分之二。”
胡父沉默了片刻,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利息高,但没想到会这么高。”
胡南韶的手指在计算器上飞快地按着,每按一次,她的心就沉一分。她抬起头,看向父亲,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如果我们按照现在的还款计划,三十年下来,光是利息就比本金多出了一倍还多。”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账单,背微微佝偻,像是被那些数字压得喘不过气来。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沉默了。
半晌,胡父缓缓开口,“钱,我会慢慢挣的,但是我很担心你妈,这都快成她的心病了,这几天是什么东西也不吃,整个人瘦得厉害,我担心她继续这样,身体会受不了。”
“我想不如,我找他们把钱凑齐,过段时间跟你妈说钱追回来了。”
胡南韶:“也只能这样了,先试试吧。”
胡父立马行动了起来,他先是打给了自己的亲哥。
“哥,这不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手头有点紧,你看能不能……”父亲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尴尬和无奈。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模糊的声音,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但父亲的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
“哦……没事,没事,我理解,理解……”胡父的声音低了下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勉强挤出的笑意,“那行,你先忙,改天再聊。”
他沉默了片刻,又拿起了手机,翻找着通讯录。
“喂,二姐,是我……对,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
墙上挂钟的秒针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声音刺耳而清晰。
胡南韶站在原地,手里的杯子已经凉得刺骨。她看着父亲,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
—
胡南韶手里提着保温饭盒走在医院的走廊上。
到了病房门口,她刚要推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交谈声。
门敞开了点缝,她意外地看到李纪昂正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神情专注地听着母亲说话。
她没想到李纪昂会在这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胡母靠在床头,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精神显然好了许多。
“纪昂啊,看来我这事想必也是传开了,你在外地都知道了。不过,我带了这么多届学生,你是唯一一个还来看我的。”
李纪昂声音温和:“我来看您是应该的。”
胡母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着一丝愧疚:“想当年在课堂上,我还打了你一巴掌……我说你这样下去能有什么出息,结果没想到,你恰恰就是最有能力的那一个。”
胡南韶站在门口,心里猛地一紧。她知道母亲说的是哪件事。
当时初中部放学的早些,她要等母亲下课一起回家,于是打算去她的办公室,经过这间教室时—
她突然就看到母亲往李纪昂脸上扇了过去,那巴掌的声音还很响。
胡母:“你能不记恨我,属实难得。老师在这里呢,也跟你道个歉,我当初更不应该说是‘你有人生没人养’这句话,我后来也很后悔,觉得属实太过了,但是这些年一直都没机会跟你道歉,现在说出来我心里也好受点了。”
李纪昂明显不是很想谈这个事,但他还是给了这个面子,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您现在不要想这些了,好好休息恢复身体才最要紧。”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那件事早已被他抛在了脑后。
只是胡南韶站在门口,心里免不了一阵酸涩。
她才知道原来母亲当时竟然还说过这种话,很过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