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母正和李纪昂聊着,余光瞥见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伸长脖子看着门外,“南南,你杵在外面干嘛?进来啊。”
胡南韶站在门外,被母亲的声音拉回神,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感觉自己这会儿来的不是时候。
她进去后,李纪昂站起来,从墙边给她拉来一把折叠椅,撑开椅子后,他说:“你坐这儿吧,一会儿照顾阿姨比较方便。”
她小声说了句“谢谢”。
李纪昂侧头,说:“胡老师,我也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你吃点东西好好休息,我先不打扰你们了。”
胡母欣慰道:“说什么打扰啊,见外了。纪昂,这趟真是辛苦你了,还专程赶过来看我。”
她转头又说,“南南,人纪昂特意来看我,你送送人家吧。”
胡南韶其实在等着他说不用送。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她只能应下来,抬头看了李纪昂一眼,轻声说道:“我送你。”
李纪昂没有推辞,“麻烦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
走到电梯口,李纪昂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
“虽然我也想说你送我到这就可以了,但我还有一个请求,就是你能不能陪我到楼下走一走。”
胡南韶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三月底,医院楼下的小道里春意阑珊。
小径两侧的丁香开得正好,淡紫色的花穗沉甸甸地垂着,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花香。
斑驳的石椅上,几个穿着病号服的老人正晒着太阳。
两人沿着鹅卵石小径慢慢走着。
“最近天气真好。”李纪昂忽然开口。
她盯着地上斑驳的光影,轻声道:“是啊,总算盼到晴天了。”
“有空你也可以带胡老师下来晒晒太阳。”
“昨天我就把我妈拉下来散了会儿步,她就说,看到阳光心情总算好了那么一点。”
“其实我把你叫下来,也跟这个事有关。我想这阵子那些话你也都听腻了。”李纪昂从衣服内袋掏出了一张银行卡。
阳光在烫金的卡面上跳跃。他递到她面前:“这个给你。”
银行卡?
胡南韶不解道:“给我?”
“这个卡你拿着,你作为受赠人需要缴纳的20%的所得税也都包含在这里面,还有一份书面赠予的合同我都会给到你,其他手续,我都会安排律师处理好,你大可以放心。”
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想都没想就回绝,“我不能收。”
“南韶,疾病或许还可以通过药物治愈,但心病要找到根源。”李纪昂的目光转向住院部高耸的灰色大楼,“胡老师这是心病,她现在精神都有些恍惚,拖久了恐怕只会越来越严重。”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轻了,“她刚才还跟我说她这辈子活得太失败了...”
“被人夸了一辈子的人民教师,现在突然被当成反面案例提醒所有人,也难免她有了轻生的念头。”
轻生的念头?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进胡南韶的心脏。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强硬地将卡塞到了她手上,胡南韶本还想还回去的动作变得犹豫了。
“就说是警方追回的诈骗款。”李纪昂说。
胡南韶抬起头,有些复杂地看着他,“我妈当初这么对你,如今你还愿意顾及她的身体,我真的很感谢。”
“我这么做其实跟她没什么关系。”李纪昂说,“我是有私心的。”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侧头看着她。
“胡南韶。”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低沉,“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光凭那点师生情分,我犯不着做到这个份上。”
她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李纪昂:“她是你母亲,你的情绪会被她所影响,她不想活了,那你呢?”
胡南韶紧紧撰手中的银行卡,金属边缘硌得她掌心发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他,只是保证道:“我会还你的。”
“我没打算要回来。”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她一定会还的。
小道上的花枝长得太长,李纪昂伸手拂开,动作自然地为她让出了空间。
胡南韶低头从他身边经过。
李纪昂看着她的背影,飘起来的头发丝,“南韶,我也是最近才明白,原来爱是一种能力,需要学习。”
她有点纳闷疑惑地回头。
“没有感受过的人就没有这种能力,不知道怎么表达才是对的,不知不觉就容易偏了方向。”
“前段时间是我不对,我太冲动了,我不该总想着从你身上索取回应,而是要有所付出。”
“所谓的投其所好,不就是能让你开心快乐么?”
他声音愈发低沉,“我不求你能接受我,但我恳求你,不要排斥。”
胡南韶忽然发现,他们投在地上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重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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