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须第六次问宋时羽。
看着她一副无精打采蔫头耷脑的样子,何须十分担心她受伤强忍着不说。
“真没有,就是累了。”宋时羽小声又耐心地再次回答。
“我不信。”何须的猜疑终于爆发。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走到宋时羽的面前,然后伸手触碰她的身体。
“你干嘛?”宋时羽被何须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打了个激灵。
“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受伤。”何须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着,随即继续将宋时羽全身上下摸索了个遍。
宋时羽被她大胆的动作搞得喉咙发紧,但是她又没有躲避。
每当何须口气强硬实则关心自己的时候,宋时羽就乖乖变成一条老实的护卫犬。
呸,跟吹狗哨一样。
“怎么,不好意思了?”何须用一种挑逗的目光看着身体紧绷成一根棍的宋时羽。
“没有。”宋时羽此刻浑身上下都是硬的,嘴也是硬的。
“那就好,没受伤就好。”何须终于放下心来,继续担任领队。
宋时羽跟在她的身后,为自己刚刚的窝囊样子感到懊恼。
道路逐渐平坦,虹港的破旧城墙已经出现在视野的边缘,照现在的速度应该再有一个小时就能走到虹港。
快要看到曙光了,轻快感也在两人之间来回传递着。
“诶,我想问问,你释放魔法很累吗?”何须放慢了脚步,最后的这段路她想和宋时羽并行。
“嗯...简单的魔法不累,但是复杂一些的魔法,就像刚刚那种高温火流,使用起来的话就会非常累。”宋时羽略微思考了一下,接着回答道。
“真有趣,你的天赋点在于火焰。”何须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这种招式是你自己研究的吗?”
“也不算吧,有的时候我能从火焰中感受到能量的流动,感受多了就自然而然的学会了。”
宋时羽的回忆飘回三年前,有段时间自己在横铁区的炼钢厂执行任务,在一锅倾泻而出的钢水中意外领悟了这个能力。
“观察,模仿然后运用。”何须总结着,“其实我刚开始学做政客也是这一套。”
“那你的观察对象估计挺厉害的,要不然怎么能教出你这么好的徒弟。”宋时羽笑着回答。
两个人的闲聊让她觉得非常惬意。谈天说地,聊着两人以前未被对方参与的人生。
“确实很厉害,因为我观察的是夏商。”何须狡黠地对宋时羽眨眨眼。
蓝茵城的开辟者,如今生命垂危的现任执政官夏商。
“怪不得!我说你怎么这么会煽动人心呢”宋时羽恍然大悟,“看来秦明皓就算有秦家的支持也肯定竞争不过你。”
听到宋时羽的话,何须眉头微皱,接着叹了一口气。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坚定,和秦明皓的竞争中我其实没少用某些小手段。”何须的语气有些自嘲,“我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人。”
宋时羽看着何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安慰道:“没关系,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出卖了你。宋时羽在心中暗暗地说着。
“不,你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何须的眼眸闪动,“你会在关键时刻为她人挺身而出,就像刚才一样。”
何须的话让宋时羽一时语塞,她一时间有些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扪心自问,遭遇伏击时她对何须的保护,到底是出于对何须关切还是出于出卖何须的内疚?
她是生于泥水之中的野狗。冷漠,杀人不眨眼,对这座城市更是充满了仇恨。但她无法做到堂而皇之地出卖别人还不受丝毫影响。
同理心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折磨人心。
宋时羽的沉默被何须误认为是害羞。
“我是在认真地夸赞你和感谢你”何须对宋时羽笑了笑,“我私底下讲话可不像演讲那样或多或少带着目的。”
宋时羽也跟着对方笑了笑。她内心更坚定要在这次虹港之旅保护好何须,无论是合作还是赎罪。
就当是赎罪吧。
太阳已经有沉没的趋势,余辉将整个天边染成粉红色。远处礁石的影子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如同在黑夜中盯着路人的巨怪。
虹港特有的味道开始若有似无地钻进两个人的鼻腔,这股味道复杂又难以形容——潮湿咸涩,腐臭肮脏,还有种说不上来的腥味,像是死鱼、铁锈和血液混合的味道。
“罪恶横生之地,虹港”何须喃喃地说,“咱们快到了。”
远处压抑又灰暗的巨大港口,沉默地向两个人张开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