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娇俏妩媚的声音从沿街的二楼窗格传来,穿过嘈杂的人群,传进了楼下之人的耳朵里。
关隅本没放在心上,谁料面前那人突然停了下来,高高地昂着头,两只胳膊环抱于胸前,语气迥异地对喊回去,“这么俊俏的郎君,你要不要走近了些瞧瞧啊?”
他这才循着声音回望过去,随即忍俊不禁地蹙了蹙眉,眼神在两位女子间来回晃动,盘算着眼前之人究竟是要上演哪一出戏码。
她的出其不意,他算是见识过的。
楼上那女子用扇子捂住小半边脸,似是没读懂她语气中的不屑,好声好气一脸娇羞的模样应了下来,“哎,这就来了。”
时辰尚早,瓦舍内往来人流并不多,隐约还能从门口听见“哒哒哒”的步伐和踩着楼梯下楼的声音。
女子扭着纤细的腰肢,摇曳生姿,扇子依旧是半遮面,步履翩翩裹挟着浓郁的花香,朝着大门的方向走来。
等到了门口她却不出来,半边身子倚在门上,嗓音甜美,语调慵懒地开口,“远在楼上就瞧着这位郎君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凑近了一看果然是相貌不凡,仪表堂堂。”
钟离雪事不关己地扭头看向关隅,似乎十分期待他的反应。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将折扇别于腰间,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始终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姑娘谬赞。”
言谈举止皆是礼貌客套,浑身却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矛盾又迷人。
趁着关隅说话之际,钟离雪寻着空当如鱼得水般一溜烟钻进了屋子里,给二人留下单独交谈的空间。
他注意到她的动作,紧跟着朝前跨了一大步,刚想追上去,那女子却站直了身子,整个人拦在他面前,他柔和的眉眼立刻变得促狭,像是在威胁,又像是在警告。
那女子不知是真没看出他的意思,还是故意装作视而不见,猫步轻迈跨过门槛,关隅不好对她下手,只好顺着她的动势向后退了两步,人便被彻底堵在了门外。
她来回轻晃着手中的扇子,小步慢走地围着他绕了一圈,一边打量一边盘问:“郎君来此地,是来喝酒还是来听曲儿?我好替郎君指明去向。”
他自是巍然不动,“都不是。”
“这烟花巷陌无非是风花雪月,饮酒作乐,郎君既不听曲儿,又不饮酒,难不成还是来寻心上人的?”
“我的确是来寻人的。”
“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她一手摁着扇子,一手捂住胸口,瞪着圆杏般的双眼中装出一副惊恐的模样,,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可谓是我见犹怜,“我可不记得欠过你什么风流债。毕竟你这么俊朗的一张脸,我应当是过目不忘才对。”
“当然不……”
还没等关隅说完,她就打断了他,自顾自地往下说,“不过,郎君不是找我的倒也无伤大雅,自今日起我们便算是相识了,日后再见面,就成老相识了,你说是不是?”
她握着扇子的手向前指了指,一阵夹杂着脂粉香的风不经意划过他的脸颊,抚过他颤抖的睫毛,令他不自觉闭了闭眼。
钟离雪并未走远,她站在门边抱着胳膊,戏谑地欣赏着这出精彩的剧目,压根没有叫停的意思。
关隅缓缓睁开双眼,眼神冷若寒霜,仿佛刚才的温和不过是他伪造出来的表象,“还望姑娘自重。”
那女子吃了瘪,索然无味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相识也罢。那你告诉我你的心上人模样如何,我瞧瞧我有没有见过。”
他不答,也没继续否认此行的目的,只是将眼神牢牢锁在一旁的钟离雪身上,等待她的回应。
见二人对视良久,那女子实在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出了声,飘飘然地走到钟离雪身边,纤纤玉手轻柔地搭在了她肩上,语调百转千回,“原来是与郎君同行的这位姑娘啊,仔细瞧着,的确是生了副叫人魂牵梦萦的好皮囊。”
“我可不认识他。”钟离雪耸了耸肩膀将她的手抖下去,漠然看向对面的人,“我们不是一道来的。”
“是吗?我怎么瞧着你们俩熟得很呢?难不成是你看不上他,故意装作不认识的?”
“虽说不认识,但我也的确看不上。”钟离雪非但没生气,反而挑逗地看着身旁的女子,用食指指尖勾起她的下巴,“不过,我怎么觉着我们俩更熟呢?”
那女子被挠得下巴发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再也装不下去了,暧昧地凑向她耳边,用保证关隅能听到的声音问道:“老实交代,上哪儿找来这么俊俏的郎君?还有没有其他兄弟,给我也介绍一个,嗯?”
“拉倒吧,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我劝你啊,还是离他远点儿为妙。”钟离雪拉长了尾音,欢快地甩着手,头也不回地朝里走去了。
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言谈举止,关隅这下才回过味来,意识到自己是遭人玩弄了,嗤之以鼻地笑了笑自己,却也不恼。
见他傻傻地楞在原地,那女子捂着嘴偷笑,大方冲他招了招手,“还站在那儿做什么?快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