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人马穿着官服,步履匆匆穿过大殿,拜谒关隅,“拜见关副使。小的听闻副使到吐蕃境内已半月有余,现在才来拜见,小的罪该万死。”
关隅立马托住他的双手,“巴托王子快请起。王子身份尊贵,这么说真是折煞本官了,如此大礼万万使不得。”
“关副使这么说才是折煞属下。”
两人一个不肯起,一个不愿受,僵持不下之际,卡班双手背于身后,强行掩盖着内心的得意,继而打破了僵局,“关副使恐怕还有所不知。巴托上月已被任命为宣慰使,他既身着官服,便不再是苏毗王子,而是你的下属,随时听候你差遣。”
“宣慰使?”关隅眨巴了几下眼睛,不可思议地略微张嘴,“那还真是喜事一桩,我在这儿先恭喜王子了。”
“多谢副使。既然我新官上任,必然要献上一份大礼,以表诚心。”巴托拍拍手,清脆的声响在偌大的宫殿之中回荡,“来人,把人带上来。”
宣慰司的人连拖带拽地将身着囚服之人带上大殿,这几张面孔对于关隅和何百忧而言实在太不陌生。相反,简直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连午夜梦回时偶尔都会惊现他们的身影。
巴托的手下毫无怜悯之情地将人丢在地上,三人本就无力反抗,一把摔倒在关隅面前,为首之人脸不小心蹭到了他黑色的鞋面上,留下清晰可见的尘泥印记。
“放肆!”巴托用脚将那人的头踹远了些,而后死死踩在地上,他的脸贴着冰凉的地面,几乎变了形,“还不快给关副使舔干净!”
关隅藏在怀中的手握紧又松开,不动声色地抽回脚,“不必了。”
巴托察觉到他情绪的低沉,不再勉强,“也罢,他再舔只是愈发弄脏了您的鞋。”
他睥睨了地上的人一眼,将踩在脸上的脚放下,“听闻您在白兰不幸遭刺客毒手,险些丧命。我担心萨吉处理不好此事,便将这犯人接手了过来。”
“哦?光天化日之下竟还有这等事?”卡班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适时地附和一句,“这刺客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关副使下此毒手?”
关隅摇头,“那刺客冲进人群之中,我面前一位老妇人腿脚不便,来不及躲闪。我站在她身旁,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副使大人心怀苍生,巴托实在钦佩。”
“只可惜我反应不及时,学艺又不精,三脚猫的功夫甚至来不及和他过上几招,便被刺中了。如此看来,我的运气着实差了些。”
关隅深深叹息,“本是白兰领地上发生的一桩小事,我想着你舅舅定能妥善处置,就未劳驾宣慰司出动。如今害得你们如此大动干戈为我讨公道,实在是惭愧。”
“关副使,您千万不能这么说。此事事关您的安危,便不是小事。”
“关副使在白兰可曾见过我女儿苏娜?前些日子她去白兰探望她舅舅,不知她是否平安无事?”
“赞普放心,苏娜姑娘一切平安。我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她性格爽朗,活泼风趣,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
“副使大人谬赞。她既无事,我就放心了。”
“大人,你看这刺客已将实情全盘托出,留着他们的狗命也没用,不如将他们就地正法,好替副使大人出一口气恶气,也是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巴托字里行间虽在询问关隅的意思,可就在这说话间,他已拔出腰间的佩剑。
关隅刚想伸手阻止,与他拉扯几番,顷刻间,鲜血已染满金光璀璨的大殿。鲜艳流淌的红汇聚成卷卷细流,散发出刺眼的光芒,令人无法直视。
四溅的血水沾上关隅的衣衫,隐没在一片黑色中。
一滴血珠不听话地扎进关隅的右眼,刺痛他的神经。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将这滴血珠驱逐而出。被冲淡的血色夺眶而出,顺着面颊淌进脖颈。他低头不理会,任由这道血与泪化成的水痕留在脸上,触目惊心。
宣慰司的人手脚麻利地将尸体搬出殿外。清理完所有血迹,大殿便崭新如初,一度叫人怀疑刚才的一切是否是真实发生过。
关隅抬手曲起食指,如同描摹般抚过脸上的血迹,眼神平等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却不言语。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发怒之际,他却合起双手,鼓起掌来。
啪。
啪。
啪。
三下作罢,干脆利落的声响似叩首,回荡在大殿之上,令人毛骨悚然。
关隅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不愧是宣慰使,杀伐果断,说一不二。有朝一日苏毗交到你手里,你父亲定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