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隅扭头看他,“什么事?”
“白兰部落所有门户均已清查完毕,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知道了,先下去吧。”
“是。”
关隅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来,扶平身上有些褶皱的衣衫,“萨吉大哥,我先出去办事,等晚上得空了再接着同你叙旧。”
“好,晚上我们哥俩再接着喝。”
关隅走进萨吉特意为他们安排的毡帐内,所有的户口名单均已详细记载在册,整齐地罗列在桌面上。
他随手抄起一本,粗略翻看,像是走马观花,心不在焉。
翻阅到某一户人家时,他忽而拿手指着问何百忧,“这户人家的老婆婆呢?怎么不见她的姓名?”
“今年年初的时候过世了。听她儿子说,是在夜里突然走的,走得很安详。”
“我记得她已经六十有余,也算是长寿了。没病没灾走得爽快,总好过整日被病魔缠身还不得解脱。”
“您记性可真好,光看这册子都能知道谁家是什么情况。”
关隅卷起手中的册子轻敲台面,“你呢,有这拍马屁的功夫,还不如多学点真本事,等有朝一日才好坐上我这个位子。”
何百忧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我这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可不是拍马屁。”
关隅因与萨吉投缘,当地的百姓们自然对他萌生几分好感,每每他来此,都会载歌载舞地迎接他。
先前他忙着处理公事,现在百姓们好不容易终于见到他,连忙围了过来将他圈在中间,二话不说手拉着手就唱起歌来。
关隅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非但不尴尬,反而自如地跟着乐曲欢快的节奏打起拍子来配合他们。
何百忧今年是头一遭跟着出来办事,见到这番场面还有些受宠若惊,脸都不自觉红了起来。他学着关隅一起拍手,整个人都僵得笔直。
唱了半天,当地百姓还觉得不够尽兴,硬是把关隅拉进队伍里一起跳舞。
要说练武,对他而言不在话下,可这跳舞却叫他犯了老难。跟着热情的老婆婆学动作,他生生觉着这手臂和腿全都不听使唤,像是刚按在身子上似的,大家见状却还一个劲地拍手叫好。
何百忧就没那么幸运了。
所有人的目光忽然一下集中在他身上,惹得他愈发紧张,憋红了一张脸,连走起路来都像被下了咒似的,一步一顿,更别说跳舞了。
“关大人,你这新来的小兄弟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就是啊,扭扭捏捏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还是说大元的人脸皮都这么薄?哈哈哈……”
大家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觉得格外滑稽有趣,言语间皆是逗着他玩。
唯独何百忧自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心里满腹委屈。
别人都说宣政院的差事好当,且不说俸禄高,当今这个世道,凡是跟僧人沾边的,都少不了吃香的喝辣的。谁知当真踏进了这门槛,山高水远的办这些苦差事不说,还要被人当成笑话来瞧。若是早知如此,他定不要踏进宣政院大门半步。
关隅看出他的窘迫,连忙替他解围:“我这位小兄弟年纪尚轻,禁不起这么逗,大家伙就别拿他开涮了。”
“既然关大人都发话了,以后这小兄弟就是咱们自家兄弟了,大家多照顾着点。”
“哎。”
……
欢歌笑语之间,天色渐晚,萨吉派人来传话,晚宴已准备就绪,邀请关隅前去。
众人虽仍在兴头上,却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你一嘴我一嘴簇拥着他向萨吉的瓦屋方向走去,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走在最前面的几人几乎是倒着向前走,没注意脚下的路,一不小心被路上横着的沙袋绊倒,伴着惊呼声摔在了地上。
关隅注意到此情此景,连忙提醒众人,“大家快散了吧,天色已晚,早些回去休息。”
他拨开人群,赶紧将摔倒在地的姑娘扶起,还仔细询问对方,“没事儿吧?”
那姑娘大概是觉得丢脸,从关隅的手臂中一股脑挣脱出来,连连摆手,提着裙摆站稳在原地,低头不敢看任何人。
即使在夜色之下,都能清晰地看见她面颊上浮现的绯色,比起何百忧刚才的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飞快地抬眸瞧了面前的关隅一眼,又立马重新低下头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戏的人似乎都能预料到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却依旧看得津津有味,不愿离开。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二人身上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隐约的打斗声,紧接着是几声哀嚎,随即便有人应声倒地。
关隅的耳朵在人潮人海中迅速捕捉到了这一情况,一边喊着要大家快跑,一边冲上前去准备一探究竟。
那处的人被他的声音所吸引,还未等他辨清形势,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月色的映照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出现在他面前,眼看着就要向他身边的老婆婆刺去。
他来不及细想,凭着本能反应一把将老人家推开。
那人见状,立即调转了匕首的方向,关隅来不及闪躲,刀刃便直直地刺进了他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