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同意让她自己抹?
还是,她本来也没有想帮自己抹?
这股情绪不上不下,搞得她有些烦躁,傅迟打算回避的举动更令她有些失控。
“我去衣帽间拿干净的衣服,你不用着急。”
傅迟临离开前,还把被子搬到她手边来。
“抹完药,最好要晾着,先不要穿…衣服。”
看也不看她,放下被子,头也不回地直接去衣帽间。
直到裴泠初抹完药许久,刚产生想去找人的念头,她才抱着衣服回来,放到床尾。
整齐叠好的睡裙上放着内衣裤。
裴泠初直视着她,后者还是不看她,垂着眼皮,盯着地板。
药也抹完了,这里也就没什么事需要她做,她该回自己的卧室。
傅迟这么想着,动动腿,开口低声说:“我先回卧室了。”
刚转身,身后响起咚咚的脚步声,指尖忽然被勾住。
“小迟。”
裴泠初眼底闪过惊慌,不顾腿上的伤,匆忙起身将人拉住。
舌头上长了刺,唇瓣张张合合,也无法再说出些什么,往日哄她的那些话,此刻一个都拿不出手。
哪一句都不合适,明明是她把人惹生气的。
“我……”裴泠初收紧指尖,完全把傅迟袖修长的手指包裹进掌心,走近她,“小迟,对不起,我只是不想麻烦你……”
霎时,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到手背上,把她的心脏烫出一个洞来。
声音被掐断,瞳孔微缩。
接连不断的泪珠落下,似雷雨天,无声,却雨势浩大。
傅迟忍了许久,哭得有点崩溃,声音蒙上一层水汽,似潮湿的苔藓。
“什么时候磨破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我,我会很愧疚,没有照顾好你,总是让你受伤,我会很心疼很心疼,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为什么没发现,呜……”
她紧紧握住裴泠初的手臂,埋头在她肩上,哭得伤心欲绝,指尖发狠地掐进自己掌心中。
责怪自己没照顾好她,责怪自己不够仔细,没注意到裴泠初的异常,又心疼裴泠初什么都不说,处理伤口还要偷偷摸摸的。
傅迟哭得抽抽搭搭,嗓音嘶哑,胀满气泡,举着拳头就往她后背上砸,却是猫猫拳。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说。”
“我会心疼,我会难受,我的心脏痛得要炸掉。”
“我,我以为,今天会很开心……”她紧闭滚烫的双眼,哭得不断抽气,呼吸断断续续,艰难地继续说:“但,但是我总让你受伤,我照顾不好你,我什么都做不好,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都没发现你受伤了,我,我……”
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说不完整,大脑嗡嗡的,整个脑袋像被关进桑拿房,脸烫耳朵烫。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小迟。”
裴泠初双手温柔捧起她的脸蛋,眼眸微微湿润,满目柔情,认真地看着她,否认她厌弃自己的话:“你做得很好,我今天很开心,不要说自己什么都做不好这种话。”
与傅迟额头相抵,鼻尖相对,指腹轻轻摩挲她湿淋淋的脸庞,温声说:“小迟很厉害,学习好,长得漂亮,做饭很好吃,会打理花园,还会骑马,弹钢琴。”
鲜活且灵动的生命力。
在她眼中,傅迟总是在闪闪发光。
“可是,可是你受伤了,我没发现,我刚刚还跟你发脾气,对你那么粗鲁,我…对不起……你的腿还疼不疼?”
傅迟语气又湿又软,似雨后潮湿的泥土,水汪汪的蓝眸蒙上一层雾气,还在巴巴掉眼泪,伸手在她腰间摸了摸。
然而入手一片顺滑,她才想起来裴泠初此刻是空身的状态,又立马把手收回来,圈住她的脖子,埋到颈窝中,肆无忌惮地蹭眼泪,身体一抽一抽的,还没从急促的哭泣中缓过神。
“对不起,我不该凶你。”
“没关系,不凶。”
裴泠初拍拍她后背,轻声安抚。
“你不要觉得麻烦我,我很愿意,也很高兴能帮上你的忙,只要小初姐姐开口,我肯定不会拒绝。”
“我也希望,你可以多多……嗯,依靠我,就像我依靠你一样。”
裴泠初的思绪好似进入某种意识。耳边是傅迟软软说着可爱话,大脑却有意控制着不让这些话进入神经,又被反弹出去。
每当遇见问题,她的第一反应都是自己解决,不想麻烦别人,自己也能解决。
所以当傅迟在她耳边说,不麻烦,可以依靠她的时候,要说心底没触动,是假的。
但要说触动,她却不知该如何做。她没办法,她抗拒去依靠别人。
裴泠初眼底微闪,沉默不语,仅点点头。
怀里的人暖烘烘,小狗狗似的在怀里蹭,腿上的伤痛仿佛都好了不少。
就在她想,小迟今天晚上会不会想留下来和她一起睡,毕竟按照往常的经验,大哭一场后,她就有些娇气,想和她一起睡。
更何况,现在某人矫情地趴在她怀里不出来,嘴里哼哼唧唧的,可爱得紧。
然而,某人在她怀里趴够了,拎着一双红红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小初姐姐,已经很晚了,你快休息吧,我也要回房间了。”
“……”
裴泠初唇边的微笑没有一丝瑕疵,轻声说:“好,晚安,小迟。”
“姐姐晚安。”
傅迟离开时,有些遗憾地想:唉,算了,今天晚上不适合在一张床上睡,小初姐姐腿上有伤,她怕睡着后手脚不安分,弄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