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知道,在大多数的赫翠亚人眼里,拉普托尔是和亚托里相似的家族。
她们都占据着苍凉贫瘠的土地,都和混乱为伍。
都没有和平。
生长出亚托里的土地终年充斥着混乱炎热,一团能孕育疾病的瘴气永远停留在这里,它们只留有很小的一片土地供生命长大。
玛丽第一次抵达王城可伦那时,曾见过当时的亚托里家主。他双眼深深地凹陷,皮肤黝黑发紫,嘴唇都是薄薄的黑色,每一处纹路中都好像镶嵌着腐烂的泥土。
可伦那人不喜欢南域的亚托里,但是她们喜欢南域最繁华的花朵。南域被当做作物的繁育场,植被在鲜少的人迹中更加广阔地蔓延,这是植物的王国,植物的城市。
所以它还有一个被人常常提起、称道的名字。
——花都。
可伦那的人说,这名字可比其她的好记。亚托里们配不上这个名字,它更衬那赫那斯。
常年被古老植被驱赶,如今又苟延残喘的亚托里终于被那赫那斯异军突起的制糖厂彻底赶出了南域花都。
后来的事所有人都清楚,亚托里的一脉来到帕图西亚,希望能靠这里的金矿东山再起。
但也像是他们可怜的命运那样,金云之城早就有了她的主人。
由此开始,亚托里几乎是成了所有人的笑柄。这些人谈论亚托里的口吻和谈论什诺特时是一样的。
“荒废的北原”,“冻土下僵死的狮鹫”。
食腐而生的拉普托尔好像永远都无法得到新的生机,冻土无法孕育璀璨的文明。
他们相信拉普托尔无法崛起。
可他们对什诺特的见解是错的。
这里是冻土,塞拉山是神山。消亡的枫琴仍用她的手托举着这个家族。
在赫碧昂·拉普托尔问她,何为亚托里时,玛丽忽然不知道如何与她形容亚托里。
在那双漂亮的、珍红色眼珠的注视中,玛丽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如果这是由亚托里所为,你反而不用担心。”思忖片刻后,玛丽开口。
她轻蔑的神色轻而易举地被另一个人捕获。这花不了赫碧昂多少力气。
“亚托里们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或许只是嫉妒你的财产,又无法得到,所以宁愿毁掉。他们现在就是在用自己最擅长的招数。”
赫碧昂站在她的面前,神情疲倦,她执剑的手上,茧、纹路、伤疤交错。她的神色又总是比那双手还要沧桑。
她总是这张脸,好像厌烦了这种故事一般,静静地说,“不用宽慰我这么多。”
玛丽不得不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糟糕。
赫碧昂道:“我总觉得他们另有所谋。”
“这种可能性很低。”玛丽不屑道,“除非还有一点。”
“是什么?”
“亚托里只可能会在另一种时候展现他们可怕的一面,当他们认为你家里有足以让他们为之赴汤蹈火的宝物,他们会付出一切抢走你的东西。”
玛丽回想起那赫那斯最开始与亚托里的争斗,在她的联姻对象口中,那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战”,足以拿出来让他们吹嘘半辈子。
亚托里像是水蛭,吸血的软虫。一旦瞧上了什么东西,便要使出浑身解数从对方身上拽下一口来。
他们曾经也像这样撕咬过年轻的那赫那斯。
亚托里在那赫那斯已建成运营多年的制糖厂上做了手脚。
那些能给新兴权贵带来巨大利益的甘蔗田,提供能源的风车、水坝,总之那赫那斯所有的财产,在不知不觉中让他们毁坏了不少。
还好那赫那斯在最后关头抓住了他们的把柄,这才彻底将亚托里的威胁驱赶出去。
现在留在那赫那斯身边的,只有他们之中最懦弱听话的小狗。
如今留在南域的亚托里不过是那赫那斯的拥趸,所以玛丽才特别看不起这些态度摇摆模糊、心思又卑劣的血蛭虫。
玛丽想到当时的亚托里们,不由得冷笑起来:“农田、金矿,水车、山脉,任何能让他们从衰老中立马缓过气的东西。如果真的有,那我就不用站在这里,心平气和地和你说话。”
她直视赫碧昂的双眸:“我根本无法走进你的家门,而海赫·郎布尔帝也不会离开什诺特——”
“行了。”赫碧昂厌烦地挥手,打断她的发言,“这个理由你已经用过很多次了。”
玛丽如愿在她血红色眼中看到怒火,一种久久被压制,久久得不到释放的仇恨。
赫碧昂一改刚才疲倦、沮丧的模样道,“他们真正的目标在山上。塞拉镇是他们潦草障眼法的受害者。”
玛丽心里微微惊讶,但面上丝毫没有显露。
‘没想到亚托里演的这出闹剧还真钓出一条大鱼。’玛丽在内心沉思。
看来什诺特还有她没能接触到的秘密。赫碧昂·拉普托尔其人也不是有勇无谋的草包。
玛丽抬眸:“你为何这么肯定?”
赫碧昂对她的问题表现得兴致缺缺,无论玛丽再怎么引导,赫碧昂都说自己没什么可交代的。
“好吧。”玛丽有些遗憾。她深谙合作之道,也不想在这里激怒赫碧昂。
但也不能就这样让话题结束。
意识到赫碧昂不会再向她透露更多的东西,玛丽率先示弱。
“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事,有关亚托里的。”
这句话后,玛丽如愿地在赫碧昂眼中得到了她想要的情绪。
一点点兴趣,一点点满足,还有……
完全消失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