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季燕宫里。
萧祁明正在书房里写字。
陈太傅在书案前看这几天皇子们的文章,他有些心不在焉。
边北战事告急,冉阙三次上书,很明显已经到了急需帮助的时候,皇上每日宣杨太傅进殿,却一直没有宣沈程瑞,很明显是已经分了帮派。
但国家大事终究是首位,常安帝不急不躁,苦了的就是边北的战士和邻城的百姓,溃了的是城市防线。陈太傅和杨太傅是同批科举考进来的,大多数都有相同的见解。
杨太傅认为,常安帝此刻应该立马调兵前往,并且从边北线各处调往军粮,确保士兵吃饱穿暖。边北中路决不能丢,中路一旦丢了,敌军就会沿着这个破口往四周打开,况且我军最大的兵器供应线在那里。
利害大家都知道,皇帝肯定也知道,可到现在都还没有下调兵令,确实是有些说不过去。
萧祁明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老师,我完成了。”
陈太傅收起表情,尽量保持为人师表的淡定,“好的。”
陈太傅说完绕过桌案到了萧祁明身旁,萧祁明坐在案桌前,往陈太傅桌上的兵书看了一眼。
“太傅可在想边北战事?”
被这么来了一句,陈太傅立马急了,“没……倒是没有。”
萧祁明淡淡地笑了两句,“太傅其实不必着急,父皇立我为太子,我自应当为父皇排忧解难,线下国事告紧,我在处理一些其余的鸡毛小事的时候,也应该关心一下国家大事。”
陈太傅捻了一把胡须,看了一眼萧祁明抄的《国鉴》选节。
萧祁明是常安帝钦点的太子,此子在人前从不展露锋芒,可私下老师们都讨论过,论综合实力,萧祁明必定是榜首。
尽管各宫都想要打压,萧祁明母亲到现在都还没有封位,但皇帝专门请了他和江平来教他,肯定对于这个不会一无所知。
看来宫里的传闻都是真的。
他把视线从纸上收回,“自是应该的。”
萧祁明把茶杯推到了陈太傅面前,“太傅喝口茶。”
陈太傅哪敢让太子送水,立马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哎,还都是边北战事,皇上迟迟不肯出兵。”
萧祁明坐直身体,“父皇不出兵应该有他的理由。”
他喝了一口茶,“父皇现在忌讳冉将军,若此次只是上调兵力,在要调回来可能不太容易。冉将军手里握着边北兵权,如果此仗胜了,在百姓的心里,声名威望会大幅度提升。但这也正是抵弱了朝廷在百姓心中的分量。”
这陈太傅怎会不知道,“可当下是战事所需,若中线败了……”
“败不了,父皇一定会派兵,从四方往城里调回的冉将军一直在江平教练手里训练,驻守边北周边的禁军也能成为冉将军的后背,在兵器线和粮实线上也有部分锦衣卫和禁军把守,前方尽管打仗。”
“臣自己来吧,”陈太傅接过茶水。
萧祁明收回手,“禁军没参加过战事,对打仗经验不所知,如果边北支撑不住,父皇就会派江平将军手下的两万冉家军前去支援,回归战场,到时候对方军力也会有一定折损,城里冉家军养精蓄锐多时,便可一举拿下。”
这样的话,禁军一直稳居三线,不用上线打仗,保护百姓又能获得百姓的信任,无论派兵前往多少,终究是冉家军在前线。禁军并无损耗,但曾经冲了禁军的冉家军,又能替禁军获得一时称号。
皇帝这算盘打得精啊。
陈太傅看向萧祁明,背后突然升起一阵寒意。
皇帝在趁机抽减冉家军的势力和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
去年东部前线的领帅队伍里,已经换上了皇上钦点的将军。
无论如何,冉家军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在常安帝的掌握之中。
“哎。”
希望能撑久一点吧。
“老师喝茶,”萧祁明命人端上点心,“帮学生指点一下文章吧。”
*
午间竟下起了雨,雨势渐大,漏了一些水在马车。
沈明朗仰头,看了一眼天。
烈日刚还高照,青石板上的余温都还没有消,现在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瓢泼大雨冲刷着路板,散发出一阵潮热。
这天可真是喜怒无常。
他和冉北在客栈前躲雨,他们竟一路被逼到了“明和轩”。
明和轩前灯笼长挂,门口的匾上都镶着金边儿。
小馋立马把车上的行李抱在怀里,冲进了楼。
“少爷,我们进去吗?”小馋问完,见门口的两人一动不动。
他们不是这里的常客,进门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打量着他们。
“这位小公子,叫什么名儿啊?一起进去喝个茶啊……”
冉北把包袱抱在怀里,然后冷着脸往沈明朗身边靠了一步。
那人见邀约无果,小公子虽然好看,但看起来高冷得很,他自讨没趣,带着其他人一起进了屋。
等那人走了之后,冉北才松开了一直紧绷的小脸。
“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
天有越来越暗的趋势,马车被店里的小厮赶去了后院。小馋抱着东西,浑身都湿透了。
沈明朗说完话看了冉北一眼。
冉北知道对方在征求自己的意见。这雨太大了,要停都已经很晚了,况且现在马车已经不能用,夜间赶路也很危险。
“嗯,”冉北点了一下头。
沈明朗把手中的帕子扔给小馋,“你先带冉少爷进去,我有事出去一趟。”
说完,就冲进了雨中。
冉北抱着东西回过神,偏头问:“他去哪里?”
小馋摊手,“我也不知道,冉少爷,我们先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