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央点点头,问道:“既然如此,你脸色怎么不太好看?”
“这第二封信,是青禾从江南送过来的。”霍缨叹了口气,把信放在了桌子上,眉头拧起,“那北燕药师的来历没查到,先查到了贪官,江南封疆大吏刘锦,私自侵吞土地抢占民女,无恶不作,闹得江南一带民不聊生。”
还没等蔺央开口,旁边的老妇人忽然笑了笑,缓缓开口:“大帅和公子这样当着我老太婆的面商议家国大事,就不怕我出去乱说吗?”
霍缨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半冷不热道:“我们商量的是正事,有什么好乱说的,还是说夫人您也是某位权贵大人的眼线,特意来抓我的把柄的?”
气氛眼看有些剑拔弩张了起来,老妇人不紧不慢道:“大帅似乎看老太婆不顺眼,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说罢,便沉默了下去,一言不发了。
蔺央看了一眼老妇人,也没说什么,对霍缨道:“江南毕竟也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离京城千里远,朝廷这两年只忙着争权夺势,无暇关心吏治改革,阿缨你是武将,这些事……其实不该管。”
这个道理霍缨怎会不明白,何况她派青禾南下,本就不是去关心什么贪官污吏的,但是看着自己守护的疆土就这样被一只蛀虫蚕食,到底心中不忿,沉声道:“我若是有机会南下,非要寻个机会扒了他的皮不可。”
蔺央笑了起来:“朝中若是有信得过的人,可以派他去办,不过也要万万小心,不可让人抓了把柄……唔,这样的人,敢做的如此明目张胆,朝中八成也有靠山,但是眼下朝廷是太子一个人把持大权……”
说到这一步,霍缨也意识到不方便继续在外人面前聊下去了,否则指不定要以为他们两人是谋君窃国的反贼,便止住话音,站起来走向那个老妇人,蹲下身,笑了笑:“夫人若是来自北燕,可知道我到底是谁吗?”
老妇人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珠直直盯着她:“我知道你霍缨霍大帅和北燕有仇,打仗打了那么多年,但我二十年前就跟在太安殿下身边,从未离开过皇宫,直到她死……敢问大帅,你恨的是所有的北燕人吗?”
蔺央忙道:“阿姐……”
霍缨面不改色道:“我恨的当然不是所有的北燕人,也不想找你的麻烦,我只想知道第一件事,蔺央身上的毒,到底是谁下的?”
蔺央闻言身形猛地一僵,一刹那脑海中千回百转,却到底是没想到霍缨开口询问的居然会是这个,她出身簪缨世家,还是大梁第一武将世家霍家,骨子里便有肃杀与凛然之气,此时正色下来,这种肃杀气更是一览无余。
那一刹那别说一个普通的老妇人,即便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将军,恐怕也会在她的气度下畏惧——当年的寒江峡口一战,据说便是北燕敌军畏惧于凤屠军的声威,不战而退数里。
然而此时,这位白发苍苍的北燕老妇人却全无半分惧意,甚至面带几分笑意地看着霍缨,轻声道:“霍大帅倒是信任我,把什么样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也不怕我到处乱说吗?”
“你有那个胆子吗?”霍缨笑了笑,眉眼光明磊落,语气却森冷无比,“若是你敢将今日之事透露半分,便不可能活着走出我北疆驻地。”
老妇人似乎当真不怕她,可也觉得这样没意思,便不再看霍缨,她缓缓转过头,看着蔺央脸上的白色绸缎,似乎有些疑惑不解似的:“小公子离开北燕之前曾中过毒?”
蔺央原本不想在外人面前说这个,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这老妇人到底算不算“外人”,他看向霍缨:“阿姐,此事不若从长计议,江先生先前和我在南疆一路寻访,走过了无数西南部落,都没有真正找到绝对能解毒的方式。”
最后也只能寻来一点缓解的方式,否则也不至于像江承云所说的那样要拖十年之久。
霍缨从容不迫地站起身,略微后退了几步,重新坐下,抬头看向他:“北境比你想象中还要严酷得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查清楚的,这一次你也冲动了一些。”
那老妇人的目光一直盯着蔺央的眼睛看,目光近乎称得上有些灼人,在她心中,这个年轻人便是逝去太安的唯一后人,十多年过去,太安的容貌在她的记忆中都逐渐模糊了,可是那天一看见蔺央,她就忽然想起了太安的脸,太像了,几乎有六七分像。
还没等蔺央开口,她突然道:“十年前,南北商路开通,有一些南晋巫师来到北方,与我北燕的术士药师学习,殿下来北方真是来对了,我在北燕待了半生,见识过一些用毒的手段。”
蔺央猛地转过头:“你还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