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蔺央眼巴巴看着她,霍缨挑了挑眉:“怎么,没长手?”
蔺央不吭声,她叹了口气,只好用勺子舀起一勺汤药,送到了他嘴边:“胆子大了不少,心性倒是一点没长,得亏父亲已经去了,不然叫他知道这种事,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眼见霍缨愿意喂他,蔺央自然却之不恭,一边乐在其中地享受,一边道:“若是老侯爷还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岂能让你来接着?你只要平平安安的,我又何必遭这个罪,早点四方游历不好吗?”
霍缨就这么一勺一勺地喂他把整碗药喝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约摸一炷香之后,药生效了,蔺央原本模糊不清的视线也一点点恢复,身上力气也回来了,便披衣下了床。
霍缨站起来,看着他重新换上那身漆黑云纹锦衣,身量挺拔,贵气自然而然地重新落在了身上,她问道:“跟着你回来的那个老人家是谁?”
蔺央顿了顿,原本不打算说实话,可转念一想这里毕竟是北疆驻地,霍缨的地盘,也没什么事能瞒得过她,便如实道:“她是曾经北燕王室的侍女,是……太安公主的侍女。”
只这一句话,霍缨便心中了然,倒也没说什么,毕竟蔺央跟过来的目的原本就是调查曾经的旧事,顺口道:“柳启铮我已经安置起来了,中原商会已经收到了消息,准备派人来北边。”
“记得通知他们北上的时候换一条路,不要再走柳大人那条路了。”蔺央抬起头,极认真地看着她,笃定道,“路上某个关口的守备军将领,定然是被有心人收买了,不然就凭陈杰那样的货色,商队中有好几个江湖高手,他们未必能带走柳大人。”
他们的“不谋而合”显然不止于捣毁匪窝这一点,就连有人在背后暗中支持陈杰这一点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霍缨若有所思道:“我也正是这么想的,敢在北疆之外养私兵……到底会是什么人?”
这往浅里说是心怀不轨,往深里说可是谋反大罪,什么样的人敢做到这一步,脑袋不想要了吗?
两人并肩走出帅帐,蔺央觉得眼睛仍然有些不舒服,索性把白绸重新蒙上了,一时之间和周围的将士们有些格格不入,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他浑不在意,继续道:“此事恐怕还得从长计议,一朝一夕间打不开局面,你在北疆要小心,我想带着士明回流云城,在北疆一带调查一番。”
霍缨眯起眼睛,看着他:“那北燕女子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她看见蔺央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定然是有些事情不愿意告诉她,蔺央原本也觉得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即使告诉阿姐,她也帮不了自己什么。
不如……自己暗中从头查到尾,能到哪里就到哪里。
况且实际上,那老妇人的话也已经涵盖了当年真相的七七八八,左不过是当年大梁皇室不想让太安公主活着回来,又或者朝中有什么人看她不顺眼,一门心思想置她于死地。
这么一看,当初慕容武那副愧疚又沉默的姿态,还不知是真是假,天子万人之上,若是他不同意,谁又敢随便逼迫一位公主殿下呢?可那堂堂九五之尊,竟然真的就对自己的亲妹妹也这样冷酷无情吗?
霍家为皇室尽忠职守,一代又一代地守着边疆,慕容武看着霍缨长大,六年前不还是那样冷酷无情地要将她嫁给南晋太子……
那皇室中人,到底有没有一句真心,有没有一丝真情?凭什么这样的皇室能千秋万代?凭什么阿缨要为他们出生入死?
江承云曾经反复告诫他,一定要少生气,心绪不要有太大的波动,否则那奇毒极有可能发作,可他想到当年的事,便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两人走进了另一个营帐里,柳启铮换了干净衣服等在那,看见他们来了,连忙站起来,躬身感恩戴德:“霍侯爷,离阳王殿下,老夫的命是你们救的,以后老夫愿意为二位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霍缨连忙拖住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柔声道:“先生客气了,您舍身为国,我们哪怕是拼命也要把您救出来的,先生和中原商会为互市立下汗马功劳,这是为万世谋福祉。”
蔺央转过头,这才看见老妇人也坐在营帐里,闷声不响地烤着炉火,似乎十分怕冷似的。
霍缨似乎是没有察觉,仍然兀自和柳启铮嘘寒问暖,最后道:“在下愿意派遣一队凤屠军送先生去商路附近,也可为先生所用,其他大小事,若用得着,也可以知会凤屠军。”
柳启铮忙道惶恐,等到送走了他,霍缨走到营帐门口,恰好有个亲卫走过来,将两封信交给了她,而后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蔺央看见她脸色忽然变了一下。
霍缨拿着信走过来,也不忌讳有外人在,语气淡然道:“朝廷的回音来了,说流匪是边疆大害,让我赶尽杀绝,这么一看,也不算是先斩后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