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二中。
谢誉叼着根狗尾巴草在嘴边,双手交叉背在脑后,悠哉游哉道:“哥,我们晚上去溜冰好不好?”
“太远了,很耽误时间。”谢然脑子里想着那道没写出来的数学压轴题,漫不经心道,“还有,嘴里的草吐了,又是跟谁学的?”
“不帅吗?刚路过的好几个女生都在看我。”谢誉摸着自己乱糟糟的脑袋。
闻言,谢然忍俊不禁地帮他顺了几下头上翘起来的几缕毛,“人家是看你傻。”顺便把谢誉嘴里的草扔一边,板起脸道:“但你要学着人抽烟,爸妈拿鞭子伺候你我可不管。”
谢誉觉得这话一点威力没有,真到了那时候他哥肯定挡他前面,自己挨打也不会让他伤到,但还是点头回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的。”
“那我们打会儿篮球再回家?”谢誉对玩儿这件事不依不饶。
谢然被他问的有点无奈,温声道:“小誉,马上期中了,我得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过一段时间陪你。”
“你都年级第二了!哪用得着花那么多时间。”谢誉一脸不屑,扒上他哥的背锁着人的脖子问:“你就是嫌我烦。”
谢然被他扑得往前踉跄一步,双臂勾起谢誉的双腿把人背稳当了心才定下来,“再过两年我可经不起你这样了,差点摔了。”
“你别转移话题。”谢誉手上锁紧了几分。
谢然扯了下脖子上的手,想了下该怎么和这年纪倒数的弟弟解释学习上的事。
“名次又不是固定不变的,而且越往上越难升啊,就像你玩游戏一样,有一段时间不打就会掉级,后期升级也要花更多时间。我既得防着被人超过去,又得努力向第一名靠近。”
“而且,总被人说被第一甩了很多分也很尴尬的。”
“行呗,相信你了。”谢誉看到他哥带着笑意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从他哥身上跳下来,似是不经意问:“那第一叫什么来着?”
“江闲。”
两人穿过灯光昏暗的巷子,忽的听到好几个人的叫骂声。
谢誉这位二中靠着一对四打架打出了名的“大哥”竖着耳朵听远处的声响,喜上眉梢道:“有好戏看,赶紧去凑个热闹!”
他刚跑出几步远就被后领拉回来,谢然谨慎道:“还不知道对方情况什么样,你脸上再添伤,咱妈能唠叨我半个月。”
谢誉被抓回来一脸不服气。
你不就比我早出生几分钟嘛,他心说,但还是跟在谢然后面偷偷摸摸猫身走到骂声传来的的地方。
不远处,穿着二中校服的男生被一群高中生围住挤到墙角那里。
谢然定睛一看,诧异道:“是江闲?”
谢誉听了这名字,顿时按耐不住箭一般冲出去,冲到一半再次被他哥薅回去。
他哥看着一副小白脸的样子,怎么手劲这么大?
“你干嘛拉着我?”谢誉压低声音道。
谢然:“对面人多,我们三个不一定打得过,别冒冒失失上去帮人。”
“谁说我要帮他?我准备加入那五颜六色的队伍里。”谢誉指着右边那五个人头找不出一根黑毛的一方。
他看了眼在五人包围下还一脸冷静的江闲,挑眉道:“这就是江闲?果然长得就是欠揍的装逼样,我今晚——你打我干嘛?”
谢然听到这实在忍不住了,在他弟头上敲了下,“说话不准这么没分寸。”
“切。”谢誉捂着脑袋撇嘴咕哝。
不远处一个寸头扯着江闲的衣领。
“识相点把钱交出来直接完事,否则你这张白白净净的小脸肯定要开花了。”
赶紧上啊傻逼,这么墨迹!
一旁,谢誉急不可耐地搓手,恨不得自己上。
江闲冷脸道:“没钱,就一条命。你敢要?”
说完直接把包扔面前愣神的那人脸上,冲出五个人的包围向往巷子外的马路跑,但刚跑没几步就被一双手捞回去。
这些人都是高中生,专挑些看上去没什么战斗力还不好意思把被打这事说出去的软柿子捏,他们看江闲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笃定他就是那种凡事都能忍下去的人。
只是没想到江闲这人并不是软柿子,但好在打架这方面不太行,挡拳头的时候都不知道用手腕护着自己,只知道硬撑,一看就知道是外行。
五人齐齐冲上去,江闲被两人压着手脚按在墙上,寸头的男生捏着他的下巴道:“你服个软,挨一拳我们就完事儿,不然打到你吐血也说不准。”
这话他和很多人说过,第一次是从他爸嘴里听来的,当时他被他爸吓破胆,服了软,可是一拳之后到来的是无休无止的拳打脚踢。
说话算话在他爸眼里就是个笑话,他信了,他更可笑。
此后他每次打架都来这么一句,因为他相信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会退缩,没人面对生命威胁时不会恐惧,如果有那肯定是疯子。
他很享受看到那些人等待最后一拳降临时的恐惧,以及挨了一拳后如释重负的神情,这个时候他就会一拳拳砸在刚松一口气的窝囊废身上,看着他们陷入更深的恐惧和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