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仅此而已了，费尔南达心想。从秘密签订互不干涉条约以来，巫师不能插手麻瓜战争一直是共识。但她有理由怀疑巫师当局暗中参与了麻瓜的前一次大规模战争。英国魔法商务部在1918年底颁布的《在英法籍巫师商业活动管理条例》（法国魔法部也出台了对应政策），时间点堪称诡异。据传两国魔法部在战争中加入了不同的阵营。

在这样剑拔弩张的形势下，脑子活络的巫师纷纷另辟蹊径寻找产业扩张的突破口。桂奈维尔选择了婚姻。他需要一段配偶关系挂名落实新区域的开采权和经营权。

她想起他坐在布斯巴顿学生咖啡店里等她下课的那一天。他看起来很疲惫，眼睛里还是挤出光来；如果不是嘴边挂着的笑容，他眉心那道深重的皱痕会让他显得很严厉。

他来找她，因为她无论何时都像一艘搁浅的船，愿意随时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

她现在仍然如此。

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回过头，看到一个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时髦的女郎向她走来。她想起来他是某家电影公司的负责人。

贝斯特先生最近正春风得意，他的公司试水的几部电影票房表现都很不错。他投资的新项目开拍在即，他还拉到了一些意外的赞助。他迫不及待地把身边的女演员引荐给这位贵人。

费尔南达和女演员握了握手。她觉得她很眼熟，听了贝斯特的介绍后她才将眼前的美人和那个颇有传播度的名字联系起来。美人私下的妆容打扮和银幕形象颇有出入，鲜艳红唇映着上挑的眼尾眉梢，很自然流露出一股倨傲；项链上的钻石衬得她光彩照人。

圣-高仁尼，她一眼就看出来。桂奈维尔把他的恶趣味充分用在了这个名字上。声名狼藉的泥腿子暴发户姓氏和圣人的矛盾结合。人们鄙夷他的发家史，又控制不住对他的品牌趋之若鹜，一起帮他完成这一出黑色幽默。

美人始终不肯多说什么话，贝斯特先生则笑出了一脸褶子，不停地恭维费尔南达。

她伸出手掸了掸他的礼服领子，微张着嘴巴有点惊叹地看着女演员，“您大概没有概念您的签名照有多难弄到，罗德小姐。我可怜的朋友在麦迪逊大街的书店前排了三个多星期的队。上帝保佑他。光是想象我们的珠宝戴在您身上就够让我担心他会激动得连夜把我们店洗劫一空了。”

美人虽然表情看不出很明显的松动，但总算开口和她谦虚了一两句。没有漂亮话撬不开的嘴，费尔南达心想。

蒙提听到这边的动静也凑了过来。贝斯特先生都快笑出尖音来了。

“赞助？电影里？所有演员？”蒙提微皱着眉，表情严肃——他总是看起来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

费尔南达点点头。她以前和他提过这个想法，他显然更倾向于找传统的广告商制作正儿八经的广告。

贝斯特先生的笑声顿住了，他瞪了瞪眼睛，喘起气来，好像忽然被自己的衣领子勒住了喉咙，拿着酒杯的手也颤抖起来，“这是……”

“不不不，”蒙提摇着头，“她有决策权，你们自己商量这个事就好。我就过来看看。”他一口闷掉手里的香槟，不再说话了。

贝斯特先生觉得呼吸一瞬间通畅了，他又恢复了笑出尖音的能力，他殷勤地邀请费尔南达这个月就去洛杉矶巡视片场，脸上的肉随着他的笑声在抖。

她渐渐感觉到乏味，但嘴里还是熟练地蹦出客套话应付他。她盯着女演员腻白的脖颈，脑子里想着洛蒂明天会做的奶油蛤蜊浓汤和红酒炖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