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总是比理想复杂，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经过三天的调查，樊谷发现，无论是破坏山神庙还是破坏婚契，都没那么简单——或者更应该说，那些条件，她难以做到。

要想毁掉山神庙，光是砸了神像烧了殿堂还不够，如果不能让当地人从根源上对山神幻灭，不再信仰祂，猴子山神就可以随时用信仰之力重建祂的庙。

她为什么这么肯定呢？因为她“大年初一”“大年初二”四处拜年时，打听了很多关于山神的故事，不同版本有些细微差异，但都有“神庙被一伙占山为王的渎神者破坏，但众人反而更加虔诚，加大力度偷偷敬拜供奉山神，三天后，神庙奇迹复原”这样的核心剧情。她不死心地跑去庙里问，所有工作人员，在场香客信徒，也都是一样的说法，甚至还有人绘声绘色地补充了“猴神大显神通，用999根香蕉皮把渎神者轰走了”这样的细节。

大年初三，她抓紧村史馆上班的两个小时，又读了所有能找到的村神资料，发现唯二两个信仰消亡的神，一个是被技术时代的新神打败了（水井之神被水管之神打败），一个是被讨厌这个神的政权用新改的教育政策法律政策软硬兼施地拔掉了存在根基（黑鸟之神）。

但当地人现在只信山神，她上哪找一个更强的神打败祂？

混入政府成为高层颁布新政，这就更没影了。就算用物理方式进入“当地有关部门”，也得等到初八人家上班开门了，毕竟撬锁工具系统商城是没有的。她可不想等那么久。

要想让婚契失效，只用暴力是不行的，必须先找到保护那婚契的力量之源，把它切断。这一点，她竟然是从当地中小学生指定课外读物里发现的。

其实一开始，她磨了她“家人”半天，就没人愿意向她透露半点婚契的事，她差点就要用真话药水了。幸好在那之前，她本着“不放过任何文献来源”的心，把这个家里能找到的有字的玩意儿都翻了一遍，结果有了意外的惊喜：她那个当了多年教师的奶奶，有一间放古早备课资料的储物室，里面成堆的书里混了一本《趣味民间传说》，正是她要找的东西。

那本传说集有一篇提到：一个女孩假装接受了父亲把自己嫁给怪物的婚约，然后对那怪物好言好语，好酒好菜哄着，等它放下戒备后，套出了它的话，知道它在用一块神奇的许愿宝石保护订婚书不受损害，找到了那块石头，毁掉了它。

……可她真的不想去刷那只讨厌的猴子的好感度！

只看日记她就已经觉得它很恶心了，实际遇上……她就更没法对它摆好脸了！

那玩意儿连大过年的半夜都要来她这里刷存在感，在她床边嘻嘻哈哈地说骚话，可谓不要脸到了一定境界。它的声音又尖利难听，吵得人头疼，樊谷忍不过两分钟就会对它动手。它战斗力不高，但闪避速度极快，耐力又很强，每次都要她拿各种武器轰半天才肯消失，磨得她暴躁指数直线上涨。

更让她抓狂的是，那玩意儿打完不掉装备不掉血，竟然掉出了……霸总流强制爱小说！

而且每次一掉就是一袋！

《兽人男友狠狠爱》《偏执猛鬼欺上身》《霸道厉总的逃婚小娇妻》《偏执摄政王的掌心娇》《骄蛮暴君的倾世宠妃》……

她抱着“说不定有什么隐藏信息”的心态把那些小说一目十行地过了一遍，然后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精神污染。

她严重怀疑猴子就是被这些小说带坏的。

但是被腐蚀到了这种程度的猴子，她是万万不想去感化拉拢的。她能给予的最大温柔，大概是在把它扬了的时候动作轻点。

不想讨好猴子，又抓不住猴子，那要怎么问到婚契的“保护者”呢？

樊谷为此烦恼不已。

但她终于在第四天早上发现了突破口。

突破口不是别的，正是之前被她忽略的黑鸟之神。

确切地说，是黑鸟之神留在山里的提示。

这提示是她在山神庙抽签的时候发现的。

初四早上七点多，樊春芳已经做好早餐，把樊谷和老何叫醒，催两人赶紧洗漱，趁着现在人不多，错峰去山神庙上香抽签。

这几天因为进展不顺利，一晚都没睡好的樊谷，看着碗里又大又分明的饺子，都感觉四处是重影，夹都夹不准，索性把饺子破了，加点汤，当面皮汤肉汤喝了。何如归也好不到哪去，几乎是半眯着眼，凭感觉摸索着吃的，边吃还边说“大过年的你怎么就不能让我多睡会，你知道我早起会傻三天的”。

樊春芳揶揄道：“你这个智商反正再降也降不到哪去了，多傻几次没准还能触底反弹。抓紧时间去求山神让你变得勤快点吧，都把懒惰传给咱女儿了。”

樊谷严肃地纠正道：

“我不是懒，我只是早起困难。有些事它被基因拿捏得死死的，我也没办法。”

何如归当学生时成绩优异，工作以后虽不拔尖但也算踏实卖力，技术出色，老师和领导都挺看重他，唯独在“早上仪容不整”“早会打瞌睡”这些事项上有些微词。尽管他也承诺过很多次“下次一定改”，但从没做到过。

他的早起困难症完全遗传给了樊谷，甚至到樊谷这还恶化了，让她破了她那个管理严格的名校创校三十年以来的单个学生的迟到次数记录，甚至得了“迟到大王”这么个诨号。

樊春芳就不一样，她好像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多早起都能神采奕奕的。遗憾的是，这一点樊谷没有继承到，也学不来。

不过樊春芳的感染力实在很强，一通激情演讲后，原本萎靡的樊谷和何如归燃起了斗志，甚至还比起了爬山速度。樊谷爬到一半才有点后知后觉地想到：因为复刻得太像了，刚才好像不知不觉真的把这个NPC当妈了，不知不觉就被她带着走了。希望这个NPC不要是隐藏Boss，否则她可能成为她最难对付的Boss。

大概是清晨山里的空气格外清新，爬到山上时，樊谷感觉睡眠不足的自己一下子神清气爽了。

这时的庙里果然没了前几天人挤人挤人挤人的盛况，她也能更加从容地四处走动打量。

大殿的布局还是那样，门口左右各设一个大功德箱，进门后，两侧共十二只形态动作各异的小猴，围着前方一只戴着扳指和官帽的猴王。猴王塑像前有张摆供品放香炉的大桌子，再往前，摆着六个跪拜用的蒲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