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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第 19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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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熵面上平淡得无半点表情,看起来甚至比以往还要平静许多。

然而其实他早已在极怒的边缘,步步临近失控。

霜月宫熏燃的香炉弥漫出如云烟雾,碰到身上便似妖般缠绕,一寸一寸绮染而粘黏。

男人忍着这股浓香纠缠的作呕感,提步走到湘容的面前,拽起她玄顶的头发,让女人抬起脸来。

“朕对你仁至义尽,既是有人想让你死,这一回朕便成全了他。”

阴冷的低音吐出残酷的话语,上方男人俯首的眼神犹如在看一只惹人厌恶的肮脏虫蚁。

他目光犹如一把实质利刃割在湘容的身体上,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狠绝到极欲把女人即时就以极刑处死。

飘渺弥散的烟无法朦胧男人棱骨分明的轮廓,他犹如暗中的恶兽,纵被丛叶遮挡仍可感知到其可怖的嗜血杀意。

“你谎骗朕十数年,更玷污他至此,纵把你千刀万剐,也抵不清这些罪业!”赫连熵阴寒尤甚地说道。

当一切撕开了破口展露出真相,他终于理通湘容为何会在他与景玉甯大婚前能完全不顾女子的脸面也要提出用那样的方式羞辱青年。

湘容被他拉扯得毫无抗击之力,只能被动地牵起上半身,睁着眼看向男人。

赫连熵的瞳内如狂风暴雨阴戾肆虐,咆哮的雷从乌云内劈下刺闪,燃起荒芜原野中久被掩避的断木。

女人素来知晓他深恶被人欺诳愚诈,囚锁深宫中的压抑使男人独断的本能在成为帝王后堪称逆鳞。

正因而此,她才能借机一再挑拨,引得他不作多思就同意了那些腌臢伎俩。

可到最后,赫连熵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彻头彻尾被愚弄戏耍的人。

“皇上,您怨恨臣妾欺骗了您,可您不该忘了…新婚当夜,是您派红绡帐撵轿来到霜月宫,接臣妾过去的。”湘容忍着痛一字一句地回道。

她心如绞碎,面对男人的狠戾,心口的怨与愤以及夹杂的不甘一同爆发了出来。

“臣妾那时是恨皇后不假,可若没有您在旁助力,臣妾一介无亲无依的质子又如何能伤及得皇后?”

她尖锐反问,红唇开合中无不讽刺地提醒着赫连熵——不论新婚之夜还是后来种种,她与他,都不过共犯。

赫连熵眉宇突蹙,被女人的话语刺到撕心裂肺,玄袍上暗金龙纹映蔽光华。

他泄恨地狠狠揪紧湘容,手臂上的青筋冒出,绷紧得如同粗壮的枝干。

“住口!”男人厉声怒吼。

脑海与张开的口翻涌着无数反驳,可过到许久也未能辩出任何来,因他确是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那一晚,女人叫声极大,嗓音里溢满了淫靡的情欲更夹杂着刻意的愉悦,像是必把每一声叫喊都传到门外,刺进跪在外面的青年耳中。

异于最初赫连熵的一无所知,她一早便知晓景玉甯是赴青夜宴之约而来,也知青年对男人久年怀揣的钟情,更知这些年他深藏的爱意跟抱负。

正因为知道,她才能精准地抹杀青年最脆弱柔软的地方。

而男人作为她最毒的刀子,也着实扎进了景玉甯的要害,仅用一夜就把他伤得血流成河,心念俱碎。

“…朕会把你分尸剁烂,一块一块送回襄国,赠给那有心之人。”片刻,男人把湘容拉得更近几分,他舌如毒信,开口时深眸暗黑至极,毫不以夸大作为。

湘容下半身被迫地跪伏在地上,面对男人显露出的杀意,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赫连熵并没有恐吓与诓骗之意,他是真的想对她这样做。

强撑起的淡定似被撕碎的纸屑一片片崩离,头皮像被无数尖针扎刺,疼得她整个脸部都扭曲了。

而在畏惧的同时,她又感到一阵庆幸。

庆幸着那晚她曾尽情地摧毁了青年所有的自尊与爱,一刀一刀剐下他曾经在心髓里满怀的情。

因为有了那一晚,她才能让赫连熵如今也品尝到何为爱而不得的痛苦。

她都苦尝了这么多年,也该换男人尝一尝这种滋味。

“既已东窗事发,臣妾便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湘容吐着气艰难地言道,“熵,臣妾与您到底也有十三年了…抛去近年疏离,也总有十年知语。……您是何等薄情寡义之人,臣妾又怎会不晓得。”

她扯出一个冷笑,再言:“青夜宴初识,您动了心,之后便故作深情地以为能守他一生一世……可结果,您常念的小美人又在哪里呢?”

赫连熵全身被格外阴毒的讽刺渗透,刺骨的痛穿破静脉涌若寒冰。

他手上筋脉徒然绷得爆紧,瞳眸近乎炸裂。

——他从未想过此生与小美人会再难相遇,更不曾想过,小美人会死在他的手中。

湘容趁着男人分神时挣动几下,后被头顶上更猛得一把施力,拖拽到再不得动弹。

她身后悬挂着一层又一层的赤色帘幔,与她身上散乱的薄衣颜色近似,把这迎目的红扎进了赫连熵更深的神绪里。

朱砂映照,恰如大婚日那一晚坤明宫东暖阁的景致。

青年头戴盖头端坐于床榻中央,紧涩的肩膀难掩含羞与紧张。

记忆中,新婚夜的叠障曾有满目的殷红,星辰下烛色连理,明湛幽燃。

……可后来无论他如何穷尽所有去做,都再也做不出那一日青年身穿的嫣囍艳袍,更换不回那个娇色纯净、温柔地等待着他的人。

自此以后,青年厌极了红色。

明明是那样一位犀发皓齿的绝代美人,却再不见他翟服与凤钗中点上那一抹朱红。

赫连熵闭上眼,把即将涌出眼眶的泪强行忍住,再复睁眼时,满目已皆是血丝。

……是他残虐地杀害了青年心中曾有的嫣红,之后又何来的脸面去苛责青年不懂他的感情?

往事一件接着一件被理通脉络,所有的缘由与结果都相互交连,逐一地对应起来。

他沉下眸,忆起那时湘容向景玉甯的几次发难。

男人的目光像是一把洞悉全盘的绞刀。

“玉甯初入宫时,你曾到坤明宫西偏殿大肆搜宫,是在找什么?”

湘容身形支撑不住太久的揪拽,腰与肩开始僵到匮疲。

向前倾起的半身全部拴在赫连熵揪起的那截发丝上,玄顶的拽力使她难堪得抬起头,让女人再不复方才的悠然姿态。

她与男人对视片晌,心中本已下定破釜沉舟。可求生的本能让她再不敢看男人这双漆深的眼眸,只能眼珠左右游转,张着口酝酿许久却哑口无言。

赫连熵瞳中翻滚起嗜血恨怒,看到女人的神情,他便什么都知道了。

他真是恨啊……恨自己到现在才看出端倪,致使小美人与他的缘分被中途这样一个心怀不轨、狭隘善妒的女人生生捣碎。

“你在找朕与他的信物。”赫连熵复又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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