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掉在枝叶上与露水混合,刀光剑影下双方人马杀意沸腾。
寝宫的大门在搏杀落下之时被阒然打开,丛栅之外遥遥可见黑衣侍卫排列紧密地围成肉身护墙,行在他们中央的是盛装辉耀的帝后二人,他们神色自若,气势从容不迫地从殿内走了出来。
浓重的血味疾速冲击进鼻腔,尸体杂乱地横在地上,都鲜血淋漓地流淌着。赫连熵冰冷地扫视一圈四周,对侍卫沉令:“留一个活口,其余杀无赦。”
他话音方落,三把利箭就从丛林深处齐齐窜过,直取他与景玉甯所站的位置。
黑衣侍卫是赫连熵暗中培养的死士,武功高强敏锐异常,不等赫连熵亲自拔剑就劈开了袭来的弓箭,前首几人迅速朝射出弓箭的几处位置奔去。
景玉甯被赫连熵牵着手,一步一步往前走,他指尖冷如冰霜,唯有挺直腰背才不至让人看出颤栗。
身为宰相府的小少爷,这是他第一次经历这般凶险的场面,即便很多年前在珀斯国边境与皇子周旋时也曾身处危及,可从未像这次一样被人精密地筹谋,只为取他们性命。
他心口跳动得厉害,但作为皇后的使命让他的神态看起来稳重得就好似周围的一切不过是几不可见的尘埃。
赫连熵用自己的温度包裹着他,所有的凉意跟畏惧都被男人紧紧地握着,龙与凤的袖袍之下两只手紧密相贴。
太后显然未能料到赫连熵拥有实力超乎强大的暗军,那些布在寝宫殿外的势力很快被全数瓦解,藏于暗处的反军还未逃出几步就一一被追上斩杀。
暗卫的首领也不乏存了心思,御前侍卫内李党反军多为背景矜贵之人,由此他令暗卫把活口人选圈定于这一范围。
当帝后走到中殿的时候,战场已然在转移的途中被赫连熵的暗卫把控,紧接着一个身穿崇金锦衣头破血的侍卫被几人架到帝后跟前。
天空边际渐渐泛起鱼肚白,清幽的微光照进昏暗,侍卫的脸被暗卫向上抬起映在少许的光亮上,赫连熵眯眼看向他的五官,冷呵一声:“朕要是没记错,你好像是国舅那边的亲戚吧,…叫什么来着?”他抬起眸略过众暗卫的脸,想了半晌没想起来。
大监跨出一步拱手答道:“回皇上,他叫李城阕,是国舅李群的亲外甥。”
赫连熵嘴角微扬,但笑不及眼底,“是外甥啊…”他说了句。
深黑的瞳眸里蕴起寒芒,口吐的每个字如同寒冰,“如此倒还与朕有些亲缘。”这话似是一句赦免,然而听起来却令人毛骨悚然。
李城阕被吓得浑身哆嗦,牙齿打颤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若暗卫没有在旁架着他只怕即刻就要狼狈地趴到地上。
赫连熵说完就不再施舍任何一个目光,头也不回地牵起景玉甯,对四周暗卫发令;“押入大牢,严刑重审。”
“奴才遵旨。”暗卫们整齐地拱手。
宽大方正的石路铺满着晨时的潮湿与稀疏的血液,每走一步都必须踩在这些污秽之上。
景玉甯抿住双唇眼神坚定,从中殿走到前殿,明明是一段不近不远的路,却让他走得万分漫长,好似每一刹间都行于荆棘。
当二人进到前殿时,外围乌泱一片的众官已经混乱得不可开交。沈崇元率军与敌人厮杀,刀光剑影中血肉飞洒狼烟四起,由于宫门被直接打开,双方征战始于众臣之中,因此使得不少臣子被波及。
而赫连熵就好似早已预计到了现状,他让沈崇元身披赫连皇族亲褂,后带皇帝玉玺加印旗帜,利于众臣在骚乱之中分清敌我。
除去文官,凡是那些心怀坦荡的武将见此声势即便手中无刀也必迎敌上阵,不过多时沈崇元的人马与兵力就成数倍扩大,与李党对峙中逐见上风。
“怕吗?”看着不远处的飞烟战场,赫连熵低声问向身边的人。
“陛下认为臣怕什么?”景玉甯注视着前方,把这句问话又还了回去,“是怕杀人,还是怕人心贪欲?”
他的话中听不出丝毫语气,像是一潭静水落不进一粒石子。赫连熵瞟向他一眼,只见他面部的轮廓从眉心到鼻梁再到颚骨都如同被清冷的辰光裹上一层薄薄的纱,美得超出尘世间一切俗物,而双眸映射出的一点微亮寒凉得胜过冬日里的一切冰雪。
战场中高举的铜剑穿过反军的身体,血液顺着剑刃流到地上,当剑被拔出时,躯体顺势倒下,汇进漫布的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