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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熵带景玉甯共同上朝是场与太后一党间的硬仗。
太后引狼入室最终自讨苦吃,如今是恨透了景玉甯,怎会由着他与赫连熵共赴一心。
果不其然,帝后二人一进到前殿,就迎来群臣愤起反对。
国舅李群与丛骓早间便闻到了风声,联合起诸多重臣痛斥帝王太过宠信皇后,斥他把国家天下视为儿戏,毫无帝王之责。
景怀桑站在前侧尚无回应,而那些与他同党之人自是要为景玉甯说话的。于是他就听着众臣你一言我一语,似是在悄无声息地盘算着什么。
赫连熵与景玉甯的龙凤椅并排列在一起,皇帝一身龙袍,皇后一身凤袍,在政华殿的光耀下金丝发着光亮,形如龙凤一体。
他们一早就知国舅等人不会轻易松口,既而也是有备而来。
对于赫连熵,佞臣虽是欲功高震主再阻隘帝王决断,可也不敢全然把重话往帝王身上一股脑儿地按,由此景玉甯就成了他们共同重击的靶子。
从出身论到品德,皆被这些人逐一指摘成一无是处。景玉甯全程姿态很是从容,不与他们辩驳,只坐在凤椅上听着。
赫连熵却是当即拉下脸,眯起黑眸,叫人看不清情绪地讽道:“想不到诸位对朕的皇后竟是诸多不满阿。”
李群闻言上前一步拱手:“臣等非是故意指摘皇后,只是作为臣子,在后宫即将霍乱到朝纲时应有劝诫之责。”
赫连熵冷笑一声,心想也不知是谁在为一己私欲正霍乱着整个大尚的天下。
朝堂中气氛压抑,景玉甯与景怀桑对视一眼,这时便听丛骓也跟着李群一同上前拱手道:“启禀皇上,世人皆知皇后自幼被宰相养于府中,臣先不论皇后德性如何,仅凭此局限之见识就不足以与皇上共同撑起这天下,臣恐陛下此举将会危害于我大尚啊!”
景玉甯这时才终于笑出了一声:“呵。”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整个吵闹的朝殿顿时静了下来。
在众人的目光中,他缓缓抬起头,金色凤簪光辉夺目,与他清浅的双眸同样的明耀。
他的声音动听且沉稳,开口问道:“通政使可知现今媵都是何情形?”
此问来得莫名其妙,丛骓一时没看透他是何意,只能琢磨了一下,拱手答:“回皇后娘娘,媵都之前发生过洪灾,那时灾民居多很是杂乱。如今已是安定,都恢复至往昔之面貌了。”
说完这些,他想了片刻,又补道:“娘娘,恕臣直言,这些事本不是您该管的,后宫还是不应干政为好。”
赫连熵闻此冷声道:“丛骓,朕的皇后还用不到你来指教。”
丛骓赶忙低头拱手:“请皇上恕臣直言之罪。”
直言?倒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赫连熵刚要说话,景玉甯倒是抢到了他的前头:“媵都已恢复到昔日面貌,通政使此言当真?”
丛骓眼珠子转了一下,反问:“娘娘为何如此问臣?”
景玉甯垂眸扫了眼台之下的众臣,神色终于冷了下来,语气沉然道:“通政使既然问了本宫,那本宫就在此告诉诸位众臣。就在前年,本宫刚去过媵都,亲眼所见那里比之洪灾发生之初非但无半分改善,反到有更多百姓沦落街头,疾病传布,尸体横于街上无人问津。”
他稍一迷眸,盯了丛骓一眼,而后转向太后一党的半边众臣,神情不温不火,却让人看了心悸。
他的气势一旦施展,丝毫不亚于帝王的威慑,霎时让众人从头顶凉到了趾足。
景玉甯睨了他们半晌,薄唇一勾,冷艳的笑中透起一丝杀机,道:“那些冤魂灵魄,午夜可曾入过你们的梦中?”
他顺着这句话又看回丛骓与李群,一反往常的含蓄与和婉,锐利地言道:“本宫是否真的是自幼被养于府中,诸位道听途说如此之久,竟是真把本宫当成个雀儿了。”
此言一出,前殿之上所有大臣元老都未敢出声。
他指尖轻轻敲在凤椅把手上,叹了口气,声音沉下来,说:“本宫知道这里许多人不希望本宫同皇上一起上朝听政,可你们至今给出的理由不过是论本宫有多无才无德。这倒是奇怪,你们都未与本宫说上过几句话,又哪来的依据给本宫定性呢?”
说完他又笑了一声,目光落在方才对他指摘到长篇大论的李群身上,口气好似玩笑般道:“没成想,李大人竟是比本宫的父亲更了解本宫。”
这话说得让那些向着景玉甯的群臣也都跟着哼笑出来,一触即发的氛围瞬息间略微往他欲前行的方向又进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