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时的天色于一日中最暗,景家今夜无人再入眠,所有人都径直坐到天亮。
景辰显然对沉风铭言下之意动了心,此事由景家提出势必会见罪于赫连皇族,但赫连熵既然喜爱湘贵妃也曾有立她为后之意,那又何不成全了他们。
景玉甯一介才子佳人离了他赫连熵还不有前仆后继皆追求者。
都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赫连熵与他无缘,不代表别人不会对他爱之惜之。
景辰细琢磨了一下,觉得此法可行。
赫连熵在大婚前先行册立贵妃时众人对他的心思就已心知肚明。只是那时他尚且怄气,再加景玉甯再三坚持便纵容了事态发生。
这回他们景家把台阶亲自递给他,总归别继续委屈了景玉甯。
景家而今与太后李氏结仇,太后现下拿景玉甯开了刀,与贵妃蛇鼠一窝玷污他名节让其再受摧残。
想到景玉甯出嫁前那暗藏于浅眸中对感情与对赫连熵这个男人的向往,景辰便随他一同痛到难以自持。
人生如梦,生而似梦是景玉甯作为景家幺子的前半生。只可惜,他的后半生却不得不在无数恣虐之下缓缓醒来。
以前的他虽也知人心险恶,却不致心死的绝望。
可从他走进皇宫那日起,独自面临那所有的尔虞我诈之时,一件一件的事就犹如无数把锋利的刀子直直捅进他的心窝,让他从大梦中初醒,却远比睡梦残忍。
历经夫君的羞辱与憎恶,后宫的妒恨与陷诬,和那再也无法痊愈的双腿,都好似一口口毒鸩逼他饮下,死的非身体却是希望,亦有人心。
“最好的办法莫过以甯儿有恙为由接他回府静养,时间一久帝后名存实亡,随皇上宠谁爱谁,甯儿再不奉陪就是。”景辰右手一背,暗色冷然道。
沉风铭点了点头,纸扇轻轻一扇,在夜中依然吸引着众人目光:“在下也认为若能如此当是甚好。”
“回二少爷,奴婢觉得皇上未必愿放过少爷。”夏灵把话接了过来,神色是苦恼:“要是大婚之初行此计或许可行,可如今皇上对少爷是有那份心思的,他贪恋少爷美色,已连续多日穷追不舍,今日他又或许已将夫妻之名做实,恐怕不会如设想般顺利。”
一提这茬,景辰是更来气了。
茶盏已然被他砸坏,指得握紧了拳,和自己发力较着劲。
既然不喜欢,又何必碰他?
甯儿从小到大都干干净净,怎么就白白便宜了赫连熵这么个混蛋。
他绝容不下赫连熵把他的弟弟当成个漂亮可泄欲的玩意儿,现下景辰对他是半分君臣之敬都无,只剩其欺负自家弟弟的仇恨。
但夏灵所言在理,九州都是皇上的,又何况一个他不爱的人。从来只有君王要臣子性命的份,臣子背叛君王那是要满门抄斩骂入史册的。
他只好看向一直尚未做声的景怀桑,待父亲如何示下。
只是景怀桑抿起唇并未多言,在烛灯照耀之下面色却是无华,说了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便没了声。
宰相夫人惯会看他的脸色,内里虽也有话要说但也没好现下就说出口来。
她看了看景辰与沉风铭,最终温下声道:“时辰尚早,要不先回去再歇息一会儿?”
景辰听了景玉甯的遭遇睡意早就全无,现在哪还有心思睡觉,他摆手,说:“儿不想睡。”
沉风铭也跟着摇了摇头,客气道:“伯母费心了,在下这便该寻着日头升起前回到驿站,免得有人疑心。”
宰相夫人这才点头,一家子把沉风铭送至到景府后院一处别门,看着他坐上马车渐渐离去。
夏灵跟在他们身后,这时才突然想到这大半夜中襄国太子为何会在景府里。
只是看景家这几位主子并无多说的意思,她此念头也就一闪而过,没做多想。
……
皇宫巍峨富丽,众臣退散,坛上是空旷无野的辽阔。
赫连熵下了早朝连衣服都未换就直奔坤明宫而去。
刚几个时辰不见,他就已经想得要命,急切地想与人见上面再抱上一抱亲上一亲。
景玉甯如今……,……
这是他有史以来
……
……
……去到不远处的温池水沐浴,
……
……
赫连熵把他牢牢搂在怀里,天色朦胧快亮间才入了眠。
他其实心里清楚,即便沈崇元对景玉甯心存爱慕,景玉甯也不会真与他有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