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廊阶草木才迎来朝阳。郁留云沉步路过厨房,被郭兴雨叫住:“郁公子,你能来过来一下吗?”
“何事?”郁留云缓眉停步道。
“你脸色……好难看,你没睡好啊?”郭兴雨观察道。
郁留云低沉道:“无碍,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你煎药了。”
“有有有。”郭兴雨推了下眼镜道,“你看我要熬师兄和尔南两个人的药,这火片刻不离人,有的药还要半道添加,你
能不能帮我把桌上的药拿去给师兄喂了呀?我实在抽不开身。”
说完又赶紧揭开其中一个咕噜的罐子放了几块药材进去。
“好,没问题。”郁留云抬步又停,心头一动道,“喂药?这么说他醒了?”
“药劲大伤又重,一时半会醒不过来。”郭兴雨闷头煽火道。
闻此,郁留云进屋端药,大药碗里茶杯大的勺让他很是迷茫。
以他给昏迷中的母亲喂药的经验,这拳头大的糯米团子都能盛进去的勺子如何喂药?看了一圈也没找着小勺便端药离开。
此时叶思川还在梦中,只是更加清晰,他看见小时候的自己,身着新棉袄和毛边披风,趁师父打坐不注意,悄咪咪从烧着炭火,插满梅花的房间里抽拿一枝梅花去庭院淋雪,追着喜欢的雪花打。
师父发现后跟来,摸着他圆圆红红的脸蛋无奈道:“川儿,天冷雪大,淋久了会变成雪人,一烤就化了哦。”
小叶翻滚圆眼:“我喜欢雪,乱糟糟的落叶被藏起来不用扫,那缺一角的石阶也被补上了,您看您皱在一起的眉毛也被铺平了呢。”
还没有胡子的师父笑着,一遍又一遍拂着他头上积下的雪花道:“没人能看见自己的眉毛。”
中毒时也是这个梦,下一刻他就会被雪封住,脊背极疼还发冷,他恐惧,对着师父和小时候的自己道:“师父,我不想淋雪了,您快带我回屋吧。”
很多遍也无人听见,一次又一次穿过他们,什么都抓不住。
他感觉身体愈发冷了,猛地,原本沉浊如黄河水的身体竟逆着雪漂浮到空中,越来越远,直到师父环抱起小叶思川进屋。
叶思川开始发疼,但不是背而是嘴唇,像是被什么一次又一次烙烫,他思绪立马回归身体,身躯直直弹坐起来,睁眼后只觉肋间更是闷疼。应当是献身给郁留云当肉垫时被砸断的肋骨在叫嚣。
捂腹抬眼时,只见郁留云举着滴药的勺子定在空中,眼睫扇来讶异和惊吓,被沿和郁留云的衣衫上都是药迹。
二人同时回神,叶思川一脸憔悴,又尴尬得像个做了亏心事的小孩,不敢直视,声略沙哑道:“对不住啊,刚才嘴角一疼就撞起来了。”
“药太烫,”郁留云放下勺子道,“勺子又太大,所以……”
“哦……多谢你给我喂药。”叶思川不好意思道。
郁留云起身,双手捧来一大碗的药道:“你现下可以自己喝了。”
“嗯……要喝这么大一碗吗?”叶思川抽了抽嘴角道。
郁留云面色带着肯定:“郭兴雨说这一碗都要喂给你。”
“好吧。”叶思川不情愿盯着碗,手艰难地从被子里抽了出来,正准备接呢,一看自己的手,更加欲哭无泪道:“怪不得沉重难举,双手被纱布包得像两个西瓜大的馒头,这哪个角度能用啊?我是不是废了?谁给我包的这是。”
就连郁留云看着都觉得离谱,但还是抬眉淡淡道:“嗯,你伤得很重,这是……治伤的需要。”
叶思川硬着拳头接药碗,总不能让人家还捧着,但比划间怎么接都接不住。
郁留云看不下去了,直接运气凉药,单手抵到叶思川嘴边喂给他道:“接不住就这样喝吧。”
“我唔……”
叶思川都没说上话,只得一个劲地猛喝,郁留云都端碗亲自喂药了,还矫情要求慢点,小口点或者用勺子喂不成?
一滴不漏,叶思川用“馒头手”沾净嘴角,顺了口气后道:“你怎么样?伤可好些?喝药了吗?”
“都三天了,小伤已无碍,倒是你,你感觉如何?还有毒发的感受吗?”郁留云拂袖坐下道。
他面色沉静,但眼中带着些急色。
“我竟然睡了三天?” 叶思川不可思议道。
“嗯,三天。”郁留云皱眉看着他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哦。”叶思川顿下来感受了一下身体,“全身酸软无力,浑浊沉重,肋骨闷疼,其他没什么感受了。”说完叶思川举手微笑了一下。
一串的不舒服还能笑,郁留云没听到想要的信息,语调婉转道:“那你能感受到体内真气流动么?”
“不能。”叶思川笑着摇摇头,“只觉浊气盈体,要说其他异样嘛……”
“什么?”郁留云赶紧道。
叶思川举起双手,眼神诚挚道:“我的双手暖乎乎的,现在还在发痒,挠不到挺难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