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说报事的虾的声音不大,但却又恰到好处的断断续续的传到了听觉灵敏的一众河妖的耳朵里。
“天神打过来了?”
“鲶鱼仙顶不住了?”
“这可怎么办?”
“覆巢之下无完卵,咱们跟他们拼了!”
“天神到底是为什么要杀过来呀,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
这话一出,队伍里安静了下来,都直勾勾的盯着河伯看。
外有天神围攻,内有道士拦路。若说刚才河伯与土地是泰山蹦于前而岿然不动,此刻已是坐立难安面如土灰了。
虾兵抖如筛糠望着河伯,请他示下。
自始至终未说话的土地开了口,道:“看什么呢,说呀!”
虾兵这才转了方向,面对队伍道:“带头的那个天神说,说咱们河伯府是妖窝,说咱们是聚众谋反,企图颠覆三界秩序,要把咱们一网打尽。”
“这话怎么说的,谁企图颠覆三界啊?”
“是啊是啊,咱们就是来参加个婚宴,怎么就成了聚众谋反了?”
“河伯府乃是仙府,怎会是妖窝呢?”
“诶!那个......那个兵,你们没解释说今日河伯府有喜么?”
虾兵赶紧道:“说了说了,姑爷都说了。可那些个天神不听姑爷解释,举刀就砍,嘴里还叫嚷着什么‘神要杀你,还管你有喜有丧,一并拿命来!’”
“欺人......妖太甚!”
“天界太不把咱们妖放眼里了!”
“揍他们!”
“要拿我的命,就先把命留下!”
......
队伍里你言我语,一个个面红耳赤,势必要与天神斗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
*
洞陵河伯回过神来,念动术法,收了丢出去的剑,紧握手中,道:“诸位都是我河伯府请来的贵客,这事却连累诸位,是我洞陵河伯府对不起诸位了。”
“天道无常,天界欺我辱我打上门来,事已至此,我河伯府自是无话可说。可现在,天界摆明了是要把咱们两家混做一家,不听解释,欲除之而后快。”
“天界欺我水族势弱,随意践踏我等尊严,是可忍孰不可忍!”
“简直是辱我等太甚!河伯,您就说怎么办吧,咱们都听您的!”
“您下令吧河伯,我们听您的。”
“是呀河伯,快下令吧!”
......
“承蒙诸位不弃,我河伯府感激不尽。今日我在此承诺,待破了当前之局,我定重新设宴,广开宝库,酬谢诸位。”
“执令官,你带一队人去帮姑爷对抗天神,剩下的听我命令,先合力绞杀了这个天界奸细再说!”
河伯一声令下,执令官执令带队出发。几个府兵赶紧过来撤了挡在门口的座椅。
这时,冷眼旁观许久的路拾遗终于开了口,问道:“路某有一事不明,请河伯解惑。”
“这位兄弟口口声声说天界围攻河伯府,外面都打起来了,可为何我们都没听到动静?”
走至门口的队伍里有人停住了脚步。想必他们也有同样疑惑,齐齐回首盯着路拾遗看了看,又望着河伯,道:“对呀河伯,这么大的阵仗,为何没有打斗声?”
后院变得安静极了。
大家面面相觑,都想从对方身上搜寻出个答案来,又不自觉的把目光最终锁在了主家身上。
“天神是打到了府门外,但咱们这里是后院,听不到有什么不对么?”
“也是。河伯府的确大的很哩,我从门口走到这里就费了不少力气呢。”
“中间隔了这么远,听不到实属正常。”
“原来如此。”
......
主家不用回答,自有人替他答。
河伯放低姿态,拱手道:“有劳诸位了。”
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河伯竟如此放下身段求人办事,众妖们心中大喜。能让河伯欠下人情,日后还怕捞不到好处么?
河妖们各怀私心,早把那些听着就不经推敲的回答抛诸到了脑后,
显然路拾遗还想再拦一栏。他道:“诸位,退一步讲,就算后院离前门远,但天神临凡必是征兆,或金光漫天或天雷阵阵,为何咱们都没看到?”
“就你个奸细话多,怎么,你想拖延时间?待我砍杀了你的狗头,看你还没怎么多话!”
“狗道士,拿命来!”
休战将将一会儿的后院又开了战。
***
假天神被众河妖步步紧逼打来斗去,真天神却躲躲藏藏当起了耗子。
真天神不拾遗从龙女阿芙那里得了真相,趁着虾兵不备偷偷的钻出了甬道,一步一挨的往前门挪去。龙女打头阵,不拾遗与小鹿在后步步紧跟。
按照报事的虾兵所言,现下河伯府的兵丁应都去了前门应敌,可仙人不拾遗他们每走几步都能碰到一两个巡逻的府兵,只是瞧着戒备森严,却真不像有大敌当前的架势。
从不拾遗的位置往后院方向望去,只见后院上空被一个银灰色的穹顶覆盖。
他杵杵手边的小鹿,示意他往那方向看,道:“小鹿,那是什么?”
小鹿未答话,阿芙先开了口,道:“龙鳞,那我父王的本命甲片。他用鳞甲做了封闭阵,出入都要有他的特定口令才行。”
不拾遗拧眉问道:“臭道士会不会凶多吉少了?”
小鹿道:“不会不会。我刚才去看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就是流了点血,挨了几刀,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龙女问:“你去探消息时候没被发现?那个封闭阵灵敏的很,三步之内就能感知到有人靠近。”
小鹿嘿嘿一笑,道:“我离的远,远远的瞧的,离了五步还远哩。”
“你怎么不告诉我那里头有人布了阵?”不拾遗问。
小鹿嘴巴一撇,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啊师父,你都藏起来了,还藏得那么严实,没必要说吧。”
“再说了,我告诉你了你会跑过去帮忙破阵?”
“哦,那倒是不会。我就随便问问。”不拾遗悻悻的道,还不忘催促他们,“快快快,跟上。”
“你们俩真是神仙么?”
龙女她藏头露尾躲着走是为了逃婚,身后跟着两个仙人也是躲躲藏藏的,让她不禁疑惑:“神仙不都是光明正大的么,怎么你们就这样畏首畏尾的?”
不拾遗道:“我们是如假包换的真神仙。”
“我们也不是畏首畏尾,这不是不想打草惊蛇么,想着怎么省力怎么来。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流血还流泪,智取才是上策。”
小鹿道:“师父,等会到了门口,你记得要先收宝贝再打人。咱家宝贝金贵的很,可别给打坏了。”
“放心吧,没问题。咱们依计划行事,收宝贝是我任务,打人是你的事,咱俩各操各的心。”不拾遗颇有信心的回答。
*
一切真理出自实践中,这话一点都不错。不拾遗运气好,提前接触到了真相。但要论推测,还是在人间摸爬滚打多年见多识广的路拾遗厉害。
路拾遗说没有听到打斗声、没有见到天神临凡盛景,果然门外就是没有打斗、没有天神,只门口盘坐着个双手结印的人头鱼身的妖怪。
这妖怪正是河伯的姑爷、龙女的新婚夫君——鲶鱼仙。
起初进门的时候不拾遗便觉得门口摆个镜子有些古怪,但别人都是这么过去的,他一个初入世间的“小毛头”自然就不再多想了。而后又只顾着求路拾遗帮忙,便再未细细观察。
现下一瞧,可当真是了不得!
铜镜浮在半空,鲶鱼仙持续输出法力支撑。
铜镜内人影绰绰,一个个面露惊恐,面目狰狞,张大嘴巴呼天抢地叫救命,可镜子外一点声音没有。
镜子前一丈远的地方悬浮着一枚鹌鹑蛋大小的红色血珠,连续不断的从镜子里吸纳妖力。随着妖力吸取的增多,珠子还在不断地变大,须臾间,竟变得如鸡蛋大小了。
“血玉珠!”
“沉不住气的”小鹿率先跳了出来,引得周围为鲶鱼仙护卫的数十个虾兵合围过来,很快打成了一片。
龙女继续躲着。
不拾遗趁着小鹿吸引战力的空当一跃而起,飞到血玉珠前。
他单手提印,还未发力,便被镜子里反出来的红光刺了双眼,惊呼一声“我的眼睛!”就陷入了沉寂,如铜镜一般,也浮在了半空中。
*
血玉珠嗜主?
这真是仙人么?
如此不堪用?
躲在暗处的龙女急的狠跺了几脚,最后只得一个翻身,跳出来,帮小鹿一起对付府兵。
府兵一见是自家小姐,手下武器迟顿,稍有松懈,被小鹿和龙女挨个缴了刀,又用捆仙绳绑了,全数丢到墙角里了。
鲶鱼仙不敢分神,但他也已经知道了龙女在帮外人,便保持身形不动,厉声喊道:“阿芙,你在做什么?赶紧回去,莫要坏了父亲的大事!”
龙女道:“什么大事,害人性命的大事么?”
鲶鱼仙知道此时不是斗嘴的时候,又急急地喊道:“快回去,好阿芙,听话,日后我们自会给你个解释。”
自家师父还挂在半空呢,做徒弟的不能坐视不理。小鹿拍拍龙女的肩膀,道:“阿芙,我去上面瞧瞧我师父,这里交给你了。”
龙女点头道“好”。
鲶鱼仙道:“阿芙,你怎能帮着外人算计自家人?咱们才是一家子。”
龙女不怒反笑,道:“谁跟你是一家子?你们利用成婚算计人,诓来这些河妖庆贺,实则就是为了夺他们的命养你们的珠子。那珠子若真有那般能耐,为何不自己去偷去抢,偏让你们帮忙骗?”
鲶鱼仙不能瞪眼瞧着小鹿过去破坏阵法,顾不上的回龙女的话,抬手为掌,隔空劈了过去。小鹿一个反转,躲过掌风,又调整身形,径直朝不拾遗飞去。
“师父,你醒醒,赶紧收了血玉珠啊,我不会弄。”
不拾遗似是中了什么咒法,双目紧闭,挺着身体,一言不发。
师父倒下了,事情还得继续办。眼下,破阵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