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萨曼莎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杀意。
更确切地说,当她接触到阿斯特丽德,感应到她的魔力时,眼中的杀意瞬间替换成疑惑和惊喜。
她朝鸟儿撒下显影剂,片刻之间,手中掐着的就不再是鸟脖子,而是人的脖子。
近在咫尺,连对方的头发和呼吸都在皮肤上扫着,即便夜色深沉,她也立刻辨出阿斯特丽德的不寻常模样。
“红发的……”
她讶异地瞪大了眼。
在圣殿的定义里,红发是最堕落、放荡的魔女的象征。为避免受歧视,天生红发的人要么离圣殿远远的,要么自行染发。如今在圣殿大本营附近发现一个红发的女人,还是个魔女,确实值得讶异。
但是比起这个,阿斯特丽德的面孔,更让她在意。
萨曼莎的目光只是在阿斯特丽德头发上停留了一瞬,当转移到她的眼睛,她的脸时,几乎像是钉死了一样,掐着她脖子的手不觉松动了,语气倒是紧张了不少。
——犹豫,狂喜,又小心翼翼,好像生怕问话方式不对,就会得到让自己失望至极、无法承受的答案。
“格蕾斯……你是……你跟格蕾斯首领是什么关系?!”
阿斯特丽德内心的激动并不比萨曼莎少。
萨曼莎使用了与她家乡话同出一源,极其相似的语言,她早就认出,那来自“夜魔双岛”的另一岛——格洛温迪戈尔。
近百年来,为争正统,为夺资源,两岛内斗不断,各自都损耗不少,未尝不是共同危机来临时难以抵御的一大原因。
所以,刚才即便认出萨曼莎的背景,阿斯特丽德也不敢贸然上前认亲。
可是现在……萨曼莎用崇敬的语气叫出了阿斯特丽德母亲的名字!
她是认可母亲的,多半还和母亲有什么渊源。单单这一点,就让阿斯特丽德对她亲切之情陡增。
阿斯特丽德很想开口跟她对话,可她此时被脑海中过量的信息和画面冲击着,昏昏沉沉的,竟拼不出完整的语言。
她也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萨曼莎的记忆……会自动流到她脑子里?!
暗室里的尖牙红眼变异老鼠,一根根融化后又重铸成大圣烛的小圣烛……
暗室里的钱币,剖开来竟是藏了血包的小盒,鲜血被加了转化剂,做成毫不排异的一排排血烛……
以血为引,以骨为座,以皮为罩,残损身体,燃烧力量和寿命,凝聚灵气滋养亡魂的聚灵灯……
精心调制浓郁香料,细心遮掩不属于圣殿的气息……
精心研制催眠香料,让人不知不觉放松警惕,加强依赖,有问必答……
阿斯特丽德从这些记忆中越来越清楚地读懂了萨曼莎和她同伴秘密行动的方法。
作为同一阵营的复仇者,她本该感到开心欣慰。
可是,属于奥罗拉的情绪控制着她,让她也觉得痛苦不已。
被亲近的人欺骗背叛的痛苦。
因为自己的轻信而伤害到身边人的痛苦。
像是有谁在心口扎了一把尖刀,还无情地搅动着,旋转着。
阿斯特丽德理解这种感情。
那种发现真相后,只想不管不顾地厉声抓着对方质问的冲动,似乎也被唤醒,加剧了这副身体的失控,让她更加无力去阻止奥罗拉。
只能任凭奥罗拉用她的声音悲切地对着萨曼莎开口道:
“在禁闭室的时候……你安慰我的时候,却想着杀了我,让老鼠吞噬我,对不对?!”
“那不是噩梦……是你在盘算复仇计划……你希望我也惨死,对不对?!”
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
萨曼莎愣住了。
当她从记忆中提取出相关信息时,热切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奥罗拉……你是奥罗拉?!”
“你为什么……”
“你夺了她的身体?!还是说,她已经成了你的傀儡……”
她似乎是觉得自己的猜测太过离谱,眼中闪过犹豫。
可是刚散去的敌意和警觉又回来了,还加重了,刚从她脖子上落下的手,也掐了回去。
在奥罗拉开口之前,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蓦地闯进她们耳中。
“杀了她!杀了她!她已经废了!”
“她已经彻底被奥罗拉迷惑了!……一心为圣女考虑,根本不可能好好复仇!”
“她们已经把我变成了傀儡……如果不斩草除根,下一个受难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