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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不久,就是新春了。
陈烈在国外暂时不回来,喻兰舟便一直想着去看一下她。
于是趁着春节前的这一段时间,飞去了波士顿。
但回来时却不怎么高兴。
因为两个人中间隔着一个陈燃,尤其是现在关系挑明后,更为尴尬了些。
餐桌上,喻兰舟主动挑着话题,笑着问陈烈:“前段时间放假了怎么不回去。”
陈烈的叉子在餐盘上划过一瞬,发出刺耳揪心的声音。
她缓了缓,反复思考了几遍,然后说:“您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回去吗?”眼里的情绪即将决堤。
就当是我最后一次,小小的僭越。
以后,以后我一定闭口不提。
陈烈的话很大胆,大胆到她在说出这句话时都有些心悸,觉得下一刻会被喻兰舟扇一巴掌。
喻兰舟的面色一顿。
她确实没想到陈烈会这样直白地质问她。
忽然觉得自己来错了。至少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不可以吗?
喻兰舟放下餐具,起身离开,没对陈烈说一句重话。毕竟,自己也确实不光彩,从陈烈那儿把陈燃给抢走了,所以陈烈对自己有埋怨,也是应该的。
陈烈追上去,声音带着些急促的喘气,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都不会这样说的。我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您别生气。”
喻兰舟有些无力无奈,停下脚步,转回身正对着她,说:“我没生气,你情绪别激动。”
陈烈的手垂下来。
她果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回去,不然不会是这个反应。
那就这样吧。
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微微晃着,说:“后天我学校有演出,你能来看吗?”
喻兰舟摸了摸她的头,神色温柔着,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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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燃收到了晏新雪的消息:【来和我见面。】
她瞒下所有人去了晏新雪的住处,心底觉得有些难以言喻,遮遮掩掩的。
晏新雪的房子很明亮,地板是哑光白,客厅中摆着的许多书架把原本宽阔的空间填满。
晏新雪给她倒一杯茶搁在桌上,随意拿起桌上一本杂志,闲聊般说:“演唱会很好看。”
“见面什么事情?”陈燃没有喝茶,单刀直入地问她。
晏新雪看了看桌上未动的茶杯,笑了,说:“怎么?怕我在茶里下什么东西。放心,我虽然是小人,也卑劣,但这样明显的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不会做的。”
陈燃依旧没喝。
“行吧。”晏新雪搁下翘着的二郎腿,身子朝陈燃倾近些,问,“你对你妈妈,是怎样的印象?”
陈燃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对方又为什么扯到自己妈妈。
晏新雪的身子又靠到沙发上,读出陈燃在演唱会上唱过的歌曲的歌词:“茉莉一样。暖光一样。流水一样。”
又说:“我这人,别的不行,全部的聪明都用在打听别人身上了。”
晏新雪把几张陈旧的照片和两份报纸摆在桌上。
有一张照片上是沙滩上凌乱摆放着的三双鞋子。
而报纸的标题写得醒目:旷日海滩发生溺水事故,三口之家仅有女儿幸存。
陈燃只看了一眼,便心痛地转过头去。
霎那间涌出眼泪,眼睛也即刻变得通红,疑惑中带着痛恶,质问晏新雪:“什么意思?”
晏新雪平淡的声音读着报纸的正文内容:“2009年6月15日下午,三名外地游客在旷日海滩落水。群众救起一名小女孩,另外两名成年男女下落不明。”
陈燃的泪砸到腿上,晏新雪看不见。她不顾陈燃的泪光,拿起另一份报纸继续读着:“旷日海滩落水成年男女遗体已被打捞上岸。”
“不要读了……”陈燃的声音委屈而羸弱,“为什么这样对我?”不是说喜欢我吗,不是说爱我吗?
晏新雪停止朗读,她的食指捺在第一张照片上,抬头问陈燃:“要摊开看看吗?”
陈燃知道剩余的那些照片会是什么,拼命摇着头。
晏新雪收回手,说:“我这里还有一段影像。”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语气低到有些残忍,问陈燃:“暖光一样的人,会带着你赴死吗?”
“陈燃,你确信,你是被你父母救起来的吗?脑海中的记忆没有经过任何的美化?”
模糊的回忆如海水般涌灌到陈燃的脑里。
有父亲对自己的踢骂,有母亲对自己的无视。
接着是自己小小的哀求的声音:我不想死。
陈燃捂着痛到要分裂开的头,所有的思想和声音都乱做一团,成为粗大而沉重的绳索栓在她的每个苟延残喘地跳动着的神经上。
喻兰舟的声音和温度在这时出现在身侧,陈燃听到有人说“我想听你说你爱我”。
她拒绝再去回想记忆。
放下紧紧揪着头发的双手,泪水凝固在眼眶中不再落下,抬起头问晏新雪:“这算是第一次见面是吗?”
晏新雪怔愣了一下,然后说:“是。”
“结束了吗?”
如果你的目的是看到我的痛苦的话。
晏新雪说:“结束了。”
陈燃起身时,对方又把一个U盘递给她,说:“这是那天下午的视频,看不看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