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节目录制时,陈燃为了“Y”跳湖的事儿,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整个制作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部知道了。
所有人也都知道喻深集团的大小姐生性清冷,脸上表情总好像是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似的,没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再结合着国内的新闻一看,陈燃的跳湖就更显得用心不明了起来,像是一场秀一般。
他们都祈祷陈燃的这场秀不会惹得一个自身被封杀、牵连到这档综艺的结局。
第三日是对当地旅行风光的宣传,出现在镜头里的陈燃全然没有昨天晚上的脆弱病态。
她穿一件明媚的红色针织衫,在镜头推向她时,摆了摆手热情地打招呼。
旅行第一站是悬崖天空步道。
到观景台时正是日落时分,陈燃站在高空之中俯瞰脚下,再抬头望向远方浩渺的天地,心脏产生了惊惧感,但更多的是看到寥廓景观的欣喜。
该有人一同分享这个时刻的。
正心内感慨着的时候,成员忽然收到节目组的任务:给你此刻心里想到的人打电话。
看到任务卡时,陈燃抬头望了一眼镜头后的李萱PD,应该不至于为了一盘醋,包一顿饺子。
仇芳打视频电话给妈妈,仇芳妈妈一边称赞着“我们芳芳新发型好看哦”,一边看到仇芳身后壮丽的景色“哦呦哦呦”个不停。
周围人都发出善意的笑,视频电话快结束时,师绮拉着陈燃凑到手机镜头前,热热烈烈地喊:“阿姨好,阿姨我想吃你炸的菜丸子了。”
陈燃也笑着喊:“阿姨好!”
仇芳妈妈听到后快乐到不行,“好好!回来阿姨就给你做哦,还有燃燃,回头一块儿跟小狮子来家里,还有背后那些小女生,有多少来多少哟,阿姨家房子大,住得下。”
激起一阵叽叽喳喳的应答声:“好!”、“阿姨我带俩锅去,回头吃不完的您帮我装锅里”、“谢谢阿姨!”、“谢谢阿姨谢谢芳芳!”
在其他人陆续拨打电话时,陈燃在思索着这通电话,到底应该拨给谁。
她没有什么朋友的,仅认识的仇芳、师绮,都在这儿了。
还有一个,不太能提及的名字。
正凝神想着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疑惑地看向十几步开外的陶忆彤,按下接听键。
“喂。”陶忆彤有些甜的声音通过听筒传递过来。
“怎么了?”陈燃问。
“不是要给心里想到的人打电话吗?”陶忆彤给她打了电话。
陈燃心内起了些波澜:你该喜欢的人是喻兰舟啊这是在干什么……
“想我前天吃了你的格力高饼干还没还给你?”
陶忆彤笑,“还有玫瑰梅,也没还。”
“好啦好啦,我记得的,回国给你寄十箱。”
“一言为定。”陶忆彤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约定,大概是因为自己最初的乐队,是喻蓝艺术厅所资助扶持的吧,所以天生,对喻蓝的人有好感,想亲近。
挂断电话后,陈燃的目光重新涣散。该有样学样地打给仇芳或师绮吗?
但节目组想看的,似乎另有其人。
手机重新震动一下,“另有其人”的“人”给她发来消息:【打给我】
还没等陈燃反应过来,旁边瞄到消息的师绮夺过她的手机,手快地拨了过去,按了免提。
接通后把手机重新还给陈燃时,抛了个媚眼,眼神好像在说:姐之前对不住你,姐现在帮你一把。
陈燃手忙脚乱地接住手机,在摄像机镜头下,心一下子就蜷缩了起来,声音探着一般,说:“喂。”
电话那端喻兰舟冷玉一般的声音传来,语气却宠溺温柔:“录节目累吗,需要我过去吗?”
没有表明自己是什么立场,是老板还是爱人还是金主。
啊啊啊这是不是真的啊。陈燃迎着风,落下了一滴泪。
大概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吧。
喻兰舟问:“怎么又不说话。”
“又”字很奇妙,代表着此前也是如此亲密熟稔的。
陈燃回过魂来,使劲摇了摇头,“不累的,您是还在工作吗?”国内时间是十一点多。
“在收尾了。”
“好,那,喻老师,您晚安,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您了。”
喻兰舟蹙了下眉,“您晚安”是什么说法,那么快地先挂断电话是头一次,以前都是腻到不能再腻地吞吞吐吐地说一句“我爱你”才挂电话的。
陈燃,不乖。
挂断电话后的陈燃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跋涉,没有了任何的力气。
她额头出了些汗,眼神湿漉漉而带着些怨忿般地望着李萱PD:为什么要把她拉进来。
李萱则轻挑了下眉头:收视率,稳了。
在打卡当地美食时,餐厅中有个戴口罩的小女生非常激动,问:“我能和您握一下手吗,我是专门从意大利赶过来的。没想到真的碰见了。”
追星女的爱伟大而细腻。
她们可以为了去打卡陈燃的大屏奔波千余公里,可以为了让陈燃看到自己的应援而在音乐节夜排几十个小时。
在递给陈燃的信上贴满许多可爱的贴纸,它们带着独特的香气。
会在此时眼里有星星一般看着陈燃,小心翼翼地问一句“能不能握手”,“和您”。
“您”字是多么伟大的发明啊,心上之人。
有什么不能的呢。
陈燃小狗一样,伸手握了上去,说:“谢谢你。”
在她后面,跟着来了位看着干净清爽的男生,也学着前面女生的样子,问陈燃:“能握个手吗?”
陈燃正低头给那位女生签着名,犹豫了两秒,没看那人,浅浅伸了下手。
重回酒店洗漱完休息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陈燃的脑袋成了浆糊。
喻兰舟的“打给我”三个字强势而霸道地住进陈燃窄窄的心里,贯盈充溢。
正如此刻,手机里备注是“喻老师”的人又发来消息:【要打电话吗?】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陈燃,原来人生可以幸福成这样,像一场幻境。
十指飞快地回复消息:【想!】
一边避开所有摄像机和工作人员往屋外偏僻露台走。
几十秒后便听到喻兰舟好听的声音,她问:“白天怎么挂断电话?”
电话背景音是车流声。
“对不起,喻老师。我怕…”
“怕什么?”喻兰舟关上车门。
“怕我和你的名字连在一起。”那对你,好像是一种不敬。
这是身体曾连在一起的人该说出的话吗?
“有什么好怕的。”
“还怕你认为那个热搜是我买的,舟舟,我没买过那样的热搜。我只是,只是有一个记录着些东西的小号,被粉丝发现了。”陈燃呼吸紧紧地,问,“我是不是……太笨了……把你给暴露出来。”
“不是。”喻兰舟先回答了她的问题,然后问,“小号名字是什么?”
“超爱3.1415926。”陈燃的脸羞涩着。
此刻仿佛是几年前在喻宅那个下过暴雨的黄昏时刻,喻兰舟随口问:“23?”,陈燃回视她,肯定道:“23”。
喻兰舟会明白的。
“多了个v”,她说。
她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