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喻兰舟。
陈燃心中有些漂浮起来的雾,她回答了喻昼前两个问题,先回避了之后问题:“我还好,应该会出院。你身体最近怎么样?”
“没什么事儿的,姐你不要担心。”
“嗯。”
“别转移话题呀姐,你会在家里等着我的,对吧?”
陈燃极为不自然地应着:“好,会,会的。”
“那好啊,你说的啊。到时候我回家看不见你就哭给你看。”
“威胁的手段没有杀伤力。”
“姐!”喻昼吼她,“你怎么这样啊。”
“好好好,我会的,会的,”
挂断电话后,病房内又安静了下来。
刚才好像是两个人一起骗了喻昼一样。陈燃手心起了一层汗,又心虚地看了一眼喻兰舟。
对方则是看了眼腕表,问:“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徐婉去买。”
“还不怎么饿,您如果饿的话可以先点着。”话一出口,陈燃就觉得自己的脑子在刚才又宕机了。
喻兰舟这样问,当然是要离开医院了的意思啊,怎么还会点自己的饭。
正懊丧着呢,又听喻兰舟问:“那,走一趟鬼门关后,有什么想做的吗?”
陈燃又不知道她这句问话的用意了,想了三秒后回答:“想去看海。”
“海?”
“对。临熙的大海。”
喻兰舟眉头轻皱,觉得陈燃好像对临熙的大海有一股执念感在。综艺采访中也说过两次,想去看海。
“嗯,等伤好差不多的时候就去吧,喻昼应该有时间,你俩一块儿,临熙也有房子,去好好休养一下也可以。”
陈燃心里揣了万分之一的希望,转瞬间就破灭掉了。
喻兰舟起身,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问。”
“您当时怎么找到我的?”
关于这个问题,喻兰舟可以有完美的其他解释:说是有人拍下了你鲜血淋漓的照片,发的抖音上带着定位。
但这个问题,的确是不可用谎言逃避的。
喻兰舟重新坐回沙发上,手臂搁在扶手上,思索片刻后又坐端正了,语气正式地说:“这件事情,我需要跟你道个歉。”
“我所有的电子设备上都装有另外的定位系统,当初赔给你的那部是新的,我以为没有装,但在找你的那天,我试着去看了下,已经装上了。”
“我只看过那一次,所以你不用太担心。之后那部手机,就不要再用了。”
陈燃心里一惊,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做。
但刚才喻兰舟说的是“我以为没有装”,是不是说明装定位的,并不是她,而是其他人?
其他想要知道喻兰舟行踪的人?
喻寄枝吗?
钟鸣鼎食之家的秘密,无人能真正探寻。
陈燃看向喻兰舟的目光里忽然蒙上了一层幽深的光泽。
那她,应该很累吧。
被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盯着,喻兰舟很不自在,“为什么忽然这样看我,感觉我奇怪吗。”
“不是。”陈燃的声音里又有了哭腔。
喻兰舟语气无奈极了,“我已经说了,我真的只看过那一次。”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陈燃不回答了。
喻兰舟忽然反应过来,难道陈燃是在心疼她?
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声线,得离开了,“再见。”
“再见。”
-
出院那天,是陈燃第四次乘喻兰舟开的车。
又换了辆白色的宾利飞驰,陈燃坐在副驾驶上左看看右看看。
两个人干坐着不说话好像有些尴尬,喻兰舟按着车辆按键,问:“要听歌吗?”
陈燃点点头。
“连上你的蓝牙自己放吧。”喻兰舟想听一听她的歌单。
“嗯,好。”
陈燃选了一首自己睡前经常听的《云上村》,旋律和歌词都不错,歌声里仿佛有袅袅炊烟和潺潺流水,听起来非常助眠。
然后是一首粤语歌,喻兰舟听着咬字轻缓缓的,但情绪很浓重,问:“什么歌?”
“《夜雨记》。”
“哪三个字?”
陈燃回答:“《夜雨寄北》的夜雨,笔记的记。”
但又觉得喻兰舟不单是在问她歌名,换句话说,她又感觉到了喻兰舟主动伸出的飘摇摇的藤蔓。
于是她要抓住这藤蔓,说:“我回头把我的歌单分享给您。”
喻兰舟神情平淡,“嗯。”
直到第六首依然是首流行曲,喻兰舟疑惑着问:“为什么不是摇滚。”
“怕你会感觉吵。”
喻兰舟隐隐感觉陈燃这话好像把自己隔开了,她抬眼去看后视镜,超完一辆车后,唇角抿着浅淡的笑,说:“是吗。”
陈燃翻着自己列的歌单,低头仔细挑选着,“那我找一些平和一点的。”
“嗯。”
歌声先由一段男声引入,然后是带着故事感的女声:
我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你身上灼烧/我把我前世今生的心脏叠加在你的身上。
正唱到副歌处,有电话进来。
陈燃正看向窗外。
喻兰舟看了一眼来电人,滑动屏幕接听。
“她怎么样了?”
电话那端的人的声音一出来陈燃霎时间就转回头来,然后又扭头看着窗外,假装没有听见一样。
又是周镜汀。
喻兰舟直视着前方路况,温声答:“现在没事了。在我车上呢。”
“好,那我晚上再回拨。”
这些天,陈燃一次又一次咽下那个疑问:为什么救我?
此刻答案依旧明晰,是怜悯。
陈燃的手在车窗上绕了一圈,然后无力地垂下,拨弄着手机重新播放音乐。
最后一首音乐的前段是诗人般的吟诵,还没等听到副歌部分,就被陈燃切过去了,然后按了暂停键。
到达喻兰舟的别墅后,陈燃下车。
喻兰舟翻着屏幕去看刚才被陈燃切过去的歌曲歌名:我不愿再有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