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14日晚9点,陈燃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
她是资本的一个弃子,也是自己的弃子。
但不是喻兰舟的。
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徐婉。
见她醒了,徐婉赶紧凑过来问:“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陈燃不答话,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搭在眼睛上,从指缝中渗出泪来。
“哪里疼吗?我去喊医生。”
陈燃伸手抓住她,像抓住喻兰舟那样。
触到徐婉的手,才确认了眼前一切的真切性。
对着徐婉摇摇头,缓了一下,咽了咽干涸的喉咙,才说:“不疼。”
是真的不疼。
喻兰舟肯来看她救她,哪里还疼呢。她只会觉得幸福。
想就这样缠着她,抓着她,再也不放手。像溺水的人最后抓住的稻草。不,不是稻草,是一叶小舟,虽不安稳,却是陈燃世界的宏力。
徐婉揪过纸巾给陈燃擦泪,说:“不疼怎么哭这么厉害。”
“没事。”陈燃依旧没松开手,问徐婉,“她呢?”语气楚楚可怜。
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样的称呼不对,至少此刻不对。
重新更换问辞:“喻老师呢?”
“喻老师赶回公司处理些事情。”
“什么时候会来吗?”
徐婉如实回复:“不一定呢。”
可眼见着陈燃眼睛又被透明的湖泊填满,便赶紧说着:“会来的。”喻兰舟指示之外的话,但徐婉知道,她怎么可能不来呢。
再一低头看,陈燃那张美得挑不出来一丝毛病的脸上的浅笑,像带露低颤的桃花。
陈燃在医院里等了三天,终于在第四天等来了喻兰舟。
这天中午,躺在病床上的陈燃依然能感受到窗外的暑气和热浪。
只有室内还是安安静静的。
有人敲了两下门,陈燃清了清嗓子,坐起身道:“请进。”
抱着一束鲜花的喻兰舟推门进来。
她罕见地穿着晴山蓝的衬衫。外面一件白色西装,背着LV链条包。额前的发向后微拢着,耳际的发垂到肩,看起来锐利又温柔。
脖子上依旧戴着那串檀木项链。
几乎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陈燃就又眼眶湿润了。鼻腔泛酸,眼睛陈朽模糊着。
她的视线先是触碰到喻兰舟的眼睛,霎时就像水一般化开了,泛起圈圈涟漪。
然后注视到对方锁骨处同项链纠缠在一起的一小缕发丝。
喻兰舟走近了,把怀中的花儿搁到桌子上,问:“你好些了吗,还有哪里疼吗。”
又是她的气息。
陈燃提起胸口,深深呼吸着。
这样的态度,像是她们之前从来没有过什么。
那些暗流下的试探,退缩,撤退,全都不复存在。
不过那有什么呢,只要她能够再见到她。
“好很多了,也不疼了。”陈燃摇一摇头,勉强笑一笑,接着说,“我感觉很好。”
又问道:“您不是在国外吗?”
“你怎么知道?”
“就是,就是……”陈燃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她是一点都不敢再提起苏平安的名字。
喻兰舟没有揪着不放,坐到旁边沙发上,目光看向陈燃右手手腕,然后抬头看向她的眼睛,问:“医生说什么时候出院了吗。”
陈燃把右手往身后藏,“大概还需要两周吧,具体还没确定下来。”
“那出院后有什么打算。”
陈燃脑子一片白,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计划,或者该再有些什么计划。
养伤这几天,她只是放任自己沉溺在喻兰舟救了她的热烈激切情绪里。
如实摇头。
“出院后先去喻家住一段时间吧,工作停一停。养好伤再说。”
平京的别墅除了喻听舟偶尔会去外,常年只有喻兰舟一个人住,但她不说“我家”,只说“喻家”。
陈燃的心一颤,目光炽热而充满柔情,又带着那么点儿不可置信般看着喻兰舟,像是一句问询:我可以吗?
“喻昼放心不下你,她定在30号回来。怎么说,你也是喻昼的姐姐,跟亲姐姐没有分别。”
陈燃刚才还剧烈跳动的心脏好像突然猝死了,但她不敢表现出来,不敢再像之前一样,有“骨气”地表现一句‘我不要,我要的是成为和你并肩的人’。
她可太需要了。
死过的人最知道怎么想方设法地活下去。
点点头,说:“好,谢谢喻老师。”
喻兰舟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掠过丝诧异。
从陈燃床头拿过她的手机,对准陈燃的脸,“眨眨眼。”
陈燃就眨眼。
喻兰舟看到陈燃的微信头像是懒羊羊,细薄的唇轻轻向下撇了一下,问:“为什么是懒羊羊?”
好幼稚。
“就感觉它挺可爱的。”
又没说实话,喻兰舟睨她一眼。
陈燃心虚地偷看她,然后说:“百度百科说它是十分重视自己生命的价值和人格自尊的小羊。”
果然,缺什么的人最信仰什么。
喻兰舟点点头,打开自己手机,稍显卡顿地找到了自己的二维码打开,用陈燃的手机扫了一下,说:“出院的时候来接你。”
显然,喻兰舟是那种从来没有主动加过别人微信的人。
陈燃的心又开始不安分起来:只要喻兰舟稍微表现出来一点点的主动,陈燃就觉得自己又续了一段命。
十几秒后,微信收到转账两千元。
陈燃的心尖快速攒了汹涌的血,望向喻兰舟。
她替自己……讨回来了吗?
喻兰舟回以安定的眼神,“属于你的钱。”
“她怎么样了?”李楠怎么样了?
喻兰舟无所谓地微一偏头,说:“不知道。”
此时喻昼刚好打来电话,喻兰舟看了一眼陈燃,按下接听键。
喻昼清脆的声音递过来:“妈妈,你去看姐姐了吗?”
“在医院呢,要她接电话吗?”
陈燃的手在胸前摆成左右摇摆的招财猫,慌张着说:“阿姨你跟她说吧,我回头再给她打过去。”
但喻兰舟像是要逗她似的,把手机递到陈燃眼前,微一点头示意陈燃接着。
陈燃把电话接过来,听到喻昼问:“姐,你身体怎么样啊,我放暑假回国的时候你出院了吗?你到家里住吧,好吗?我回家想看到你。”
又朝喻兰舟撒娇般喊道:“妈妈,可以吧?”
“可以。”
陈燃惊奇地瞟了喻兰舟一眼,对方神色如常。
原来让自己住家里这件事,并不是喻昼先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