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平安知道后冲到陈燃的家里,揪着这个疯子的衣领问:“你哪儿来的1500万?啊?”语气里像是怒其不争。
表面上颂歌乐队火了,陈燃火了,体育馆也开了几场,可实际上去除场馆租金音响舞美等成本,再刨掉逢金的分成,乐队其他几个人的收入,陈燃能拿到手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陈燃的钱来得容易也不容易,但去得十分容易是确凿无疑的。
“跟戈朝借的。”说这话的时候,陈燃正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她将从这间租来的平层重新搬回小房子里了。
“戈朝人有那么好?”苏平安不相信她会拿出那么多钱借给陈燃。
于是逼问陈燃,“你承诺她什么了?”
陈燃低低笑着不答。
苏平安还记得陈燃搬进这件平层的时候脸上飞扬的神情,那时候陈燃手里举着罐啤酒,神采奕奕地对她说“早就幻想过这样的落地窗,能看见月亮”。
她很少见陈燃那样开心过。
忍不住骂她:“陈燃,你真的有病,真的。”去爱一个那么遥远的人。
陈燃放下手里的衣服,身体靠着墙壁斜望着苏平安。
其实还有一件事,苏平安不知道。
那件镯子之所以被抬到那么高的价,是因为同她竞价到最后的是周镜汀。
对方举牌时气定神闲,陈燃则在脑海盘算着自己所有的能交付出去的东西。
周镜汀将价喊到1500万,陈燃则十分不体面地只高了十万。
就在周镜汀又要举牌时,接到一通电话,然后悠悠地朝陈燃看了一眼,笑了一下,放弃竞价起身离开。
陈燃始终记得周镜汀看向她时的眼神,逗弄一只宠物猫那样。
锤声落定,陈燃的积蓄付之一炬。
哦,是一镯。
那是她再一次认识到了她与喻兰舟之间比天地还要悬殊的距离,通过周镜汀这个人。
那是位长得很周正的美人,像古典诗一般,戴半框银框眼镜,高智感极强。
通身是用无数金钱才能培出来的从容与华贵。
与喻兰舟一样,眼睛里都带着点对世人的不耐。区别是周镜汀稍微敛着点儿。
陈燃开始后悔。
她早就开始后悔。
什么要喻兰舟认清楚情感。什么不急。
她陈燃根本就不配。不配。
那时候如果她抛弃掉一切尊严,放弃以平等的身份和喻兰舟并肩的话。
如果她不想走清白的路的话。
如果她连喻兰舟的怜悯可怜所有的情感都需要的话。
此刻会不会好受些。
她没再像前些日子那样守在喻宅门口了。
她欠了债,要在身败名裂之前还完。
戈朝递过来第三档综艺,不太知名的旅行综艺。乐队其他人休息一阵儿,陈燃一个人充当两期的飞行嘉宾。
她年龄小资历浅,在里面向所有嘉宾陪笑,同时承揽了大量的体力活。
那天陈燃一个人在厨房忙了十几个人的晚餐。
吃饭时一个年龄大一些也拿过重量级奖项的男演员雷新毅起哄说:“那么美的景色,没音乐有点干巴啊,陈燃你不是歌手吗,还是摇滚歌手,给大家吼两嗓子助助兴。”
陈燃刚从呛烟的厨房里走出来,眼里被熏得全是泪,摆着手说:“雷老师,摇滚不太适合这个场合呀,等下回,有篝火啊或者有酒啊,我再给您唱。”
“这场合怎么了,还是说我们这群人配不上听你唱歌。”雷新毅站起身,抬手指着陈燃,说,“来来来,唱两句。”
其他嘉宾打圆场:“不用不用,我们用音响放点音乐就行,陈燃忙一天了。”
雷新毅叉着手,脸沉着,看到陈燃眼里的眼泪,说:“怎么弄得跟我欺负她似的,不就唱两句吗。算了算了,不唱就不唱!”
气氛有点僵,陈燃主动走上前,道着歉说:“没有没有,好,那我就唱一首。”转身去拿话筒。
雷新毅扭过脸去,脸上神情似有鄙夷:“不用唱了。别说唱了,陈燃,你现在就是脱光了也没有人看。”
话一出口,陈燃的手僵住。周围听到这话的人脸色也都僵住。
难堪?
是难堪吗?
更多的好像是耻辱。
一直以来,陈燃都刻意去忽视自己的处境。
仿佛不去想,便不会难堪了一样。
可如今这样在娱乐圈摇摇欲坠的处境被人用话语挑破,让陈燃不得不去直面。
又像狗又像小丑一样。
陈燃把身子转过去,不正面对着摄像机。
半分钟后再转过来时,眼眶里没了泪。
那晚她在草原的夜里抬起头,再也看不见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