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私下去跟消息灵通的桃子打听,对方说陈燃闷在录音棚里好久了。
一个月多后,陈燃终于有时间去见一见喻兰舟。
没想到对方见她第一面就是皱眉。
陈燃的心脏揪痛了一下,尴尬笑笑把U盘递给她:“您听一下,可以吗?”
看着文件夹里的十余首新文件,喻兰舟问:“花了多久?
陈燃摇头,白白的脸也跟着一块儿晃,笑着说道:“不知道,缩在屋里不知道时间了都。”
怪不得呢。活像没见过太阳的吸血鬼,脸上又比前一阵消瘦许多。
喻兰舟问:“吃饭呢?”
“就在公司食堂,一天两顿。”
“为什么?”喻兰舟注视着她,目光很深,像是要把陈燃看穿。
陈燃指尖搓着牛仔裤的纹路,局促着答:“没什么时间。”
刻意在卖惨一般,惹得喻兰舟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接着她点开那首命名为mama的歌,戴上耳机认真听过后,点点头称“可以,不错”。
喻兰舟的标准向来严格,能得到这样的评价已是不易。
陈燃对妈妈的印象已残存无几,但鼻尖偶尔会记起她的香气。
所以她在词中写:
茉莉一样,暖光一样,流水一样。
许多次,她都会在睡梦中梦见妈妈爸爸。
梦里他们一家三口在大理湖边,面对着蔚蓝的湖泊,穿着橙色羽绒服。陈燃骑在爸爸脖子上,高举双手。唱《路过人间》。
他们去世的时候哪里有《路过人间》这首歌呢。
意识到这件事时,陈燃会从梦中惊醒。
回过神来时,喻兰舟正听着后面几首歌。于是陈燃在一旁端正坐着等待。
半个小时后,喻兰舟摘下耳机。
陈燃问对面坐着的冰肌玉骨的人:“这几首歌,有失23的水平吗?”
“没有,很好。”喻兰舟手撑在额侧,指着屏幕上的歌名《长记风花》问,“主打曲会定这首吗。”
开头以吉他扫弦为主,听起来像是在苍茫云海之中。接着是婉转悠扬的笛声插入,然后是陈燃醇净的低音轻吟。
很工整出彩的一首歌。
“是的,您怎么知道。”
“猜的。”是最具23特质的一首歌,不愤怒,有点治愈感。
“但就我个人而言,更喜欢之前的《嘲辞》。”
在当下平台,更容易激起共感。
“那就更换为这首。”
“也不必,”喻兰舟从鼻尖哼出声轻笑,对她有些无奈,“陈燃,你能不能果断一些,坚持自己的想法。做什么事情不要犹犹豫豫的。”
“哦,好。”陈燃垂下头。坚持自己的想法,喜欢谁的想法。
在想什么啊。
喻兰舟看着她竟然从脸颊处开始染上粉红,蔓延到耳后根。
本来,所有人看到陈燃那张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脸的时候,无论在意不在意,或多或少都会感到局促。
但如今那张脸呈现出害羞的表情,就特别稀奇。
喻兰舟定了定,说:“你从这里面再挑出来几首,替换之前的。发布就定在下个月6号吧,你跟杨景鸥说一下,就说我说的。”
“好。”
一切尘埃落定,陈燃起身道谢:“谢谢您。”
“没事。”喻兰舟微一抬手,“还有,不要再往这边跑了,你们的老板是喻听舟。”
“可喻老板并不会指导我。”
“那我会吗?”
“您不是已经指导了吗。”
喻兰舟哪里做了什么,不过都是借口。
陈燃靠近她的借口,和她想让陈燃靠近的借口。
喻兰舟右手捏着细腕表表身,已经是晚上8点了,问:“吃过饭了吗?”
“没。”陈燃回答得很快,声音跟掐着秒表跑100米那样冲了出去。
“……还没。”
喻兰舟看着陈燃因消瘦而有些凸起的白皙锁骨处,说:“走吧,一起。”
卖惨有用。
陈燃的心瞬间因为这几个字而雀跃起来。
故作矜持地问:“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
车开到一家南法餐厅前,陈燃跟在喻兰舟后面走进去,用目光小心地一寸寸试探周围,包括但不限于奢华的装潢,其他食客的举手投足。
坐到位置上后,喻兰舟对陈燃道:“我随便点些。”语气还是疑问语气,但是很浅。
原本按照礼仪应该稍微客气一下把菜单递给陈燃,询问她要吃什么。
但她似乎看出了陈燃的局促,照顾似的提出自己点单。
陈燃点点头。
菜品很快被呈上来。
喻兰舟的吃相很慢条斯理。右手边备着一杯纯净水,偶尔端起玻璃杯抿一口,姿态优雅。
更多时候,是在看着露台旁的喷泉流动,没怎么动筷。
陈燃动作克制,却在想:这些东西摆盘精致无比,但好像有点吃不饱。
于是频频把筷子伸向看上去像主食的普罗旺斯炖菜。
在喻兰舟偶然看了她一眼时,陈燃抬眉道:“这个很好吃。”有点像欧洲版地三鲜。
又掩饰性地舀了下土豆汤,发现已经见底。
目光下意识寻了一眼,喻兰舟的那份只动了一勺的土豆汤还在她的左手边。
陈燃刚要试探着问出能不能把她剩下的那份给自己,喻兰舟就叫来侍应生:“这个土豆汤再来一份。”
又指着陈燃下筷比较多的菜类,“这些也都再各来一份。”
侍应生走后,喻兰舟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望着她,目光悠然,有些水波的颤。
计划失败。
陈燃攥了攥手心。
喻兰舟搁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她滑开屏幕,在看到信息时表情显得停滞,眉头皱起,脸色变得严肃。然后拇指和食指撑着放大屏幕,又看了看,把屏幕朝下。
待陈燃把新端上来的东西消耗个差不多时,喻兰舟把纸巾递给她,忽然开了口:“关于你的这两年,有没有话跟我说?”
陈燃摇头。
喻兰舟换了坐姿,翘起二郎腿的动作被她做得矜贵自然,说:“那我换个问题,有没有对我撒谎。”
“您终于对我有了一些关心。”陈燃露出了一种像是慰然的笑,点了下头,“是,我对您撒了谎。我没有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