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去潮湿的鞋袜,换上干净的凉拖鞋,从玄关进入到家里。
说是家,倒也不是。
这是继父的房子,暑假这将近一个半月都是在这生活。
且偌大的独栋别墅里,没有氛围彩灯渲染的录音室,没有温馨的卧室,甚至没有常用的咖啡机。
屋内静谧得呼吸声都清于耳膜,无人待在家等她回来。
好在住宅够大,继父尚且保留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人性,让她这个外人也能够拥有自己的房间。
江礼然拖着虚弱的身躯冲了个热水澡,脏衣物放进洗衣机,顺带搓净nei衣裤,娴熟地将贴身之物藏回房间晾了起来。
吃完外卖,头像被保鲜膜包裹,一点点拉紧。
吞下一颗感冒药,她窝进了床里。
空落落的卧室不似从前,晕乎乎的感觉让她无法安稳入睡,正要把头蒙进被子,手机忽然响铃。
江礼然得救似的抓起手机,仅仅响铃五秒就上滑了接听键,“喂?妈……”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会,沉默片刻便哈哈大笑:“谁是你妈?”
听见熟悉却又不符自己臆想的那个声音,江礼然撑着床坐到了边上,不给等她开口,电话那头嘹亮的女声再次响起。
“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都不回我,你作业写完了吗?”
“啊……睡糊涂了。”江礼然揉揉头,故作懒散,“前天刚赶完,你要吗?”
那头激动地一个拍桌:“速速发给我!”
一个人的声音有两个雷大,但江礼然没拿远手机,反而捏得更紧,贴得更近。
“我送你吧,我要转学了,用不到的。”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作业已经不重要了,新学校是不会检查不同于本校教材的作业的,即便自己苦苦熬了几夜。
那头一愣,转眼忽略掉将要得手的甘露之恩,尖叫起来:“什么?!你要转学?”
“为什么啊?乐队你不要了?”
自知无奈,江礼然缩成一团,头靠紧了床头,喟叹一声,“我都没有贝斯了玩什么?”
“你没有我们可以借你啊,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面对那头的挽留,两滴清泪破框而出,江礼然连连吞咽了几下,试图以平静的语气道。
“算了吧,高三了,也没有时间玩了。”
电话那头并未听出她的不对劲,合理化所有反常的回应,只当她任着队长的权利解散了乐队。
“行吧行吧,明天我们几个聚个会吧,也算给你搞个欢送会!零食我包了!到时候带着你的作业来,我自己写,不然老班会发现的。”
对方越是这样,江礼然越是泣不成声,可在对面听来只有被子的摩挲声。
江礼然扯着枕头闷住嘴唇,噎出一句:“嗯嗯,那明天见……”
“明天见!”
挂掉电话,泪如雨下的同时期待着明天的到临,不知不觉中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似乎睡得太久、太沉,醒来时天色还是那么晚,门外还是那么寂静,头也还是那么痛。
按开手机屏幕,29号变成了30号,冷清的通话记录多了几十条未接来电。
鼻子好像堵了两坨棉花,时而透气,时而塞得人头晕眼花。
江礼然抬起软弱无力的手,摸摸脑门,烫与不烫也不知了,又点开手机一一把未接来电回了过去。
大伙不外乎就几句话,好好休息,下次有机会再聚。
或许,下次,就再也没有下次了。
江礼然蜷缩进墙缘,冰冷的墙面给燥热的身体带来一丝凉爽,不由得贪婪地巴在上面,划拉到最早的未接来电。
[妈妈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