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宪追问:“那你如何知道当晚一定会出事?”
“听人说的。”他满脸都是事不关己的坦荡,“若县主不喜欢,我下次不说了。”
“人命关天,别拿来当玩笑话。”她谴斥道。
一通话下来,她早没了先前的困顿,头脑中清醒无比,充斥满各式各样、或喜或忧的繁杂事。又因着他显露出的与外表不符的凉薄生出些许烦闷。
她短时间睡不着,却也不想留他了。
于是,她选择结束这一幕:“看你眼下乌青这般重,想来许久没有睡上一个整觉,快回去歇息吧,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同人说。”
她的话并不难听,反而字词满是关切,但于兰舟与她打了这么久的交道,知道她放松时的自在模样,一眼看出,她漫不经心的关怀话中满是对他的排斥。
“是我的错。”他将语气伏低下来,主动去拉她的手,见她没有收回,感激地一弯嘴角,继续道,“我知道县主是天下最纯善的女子。”
“我不是。”
“你是。”他定定凝着她,声音略有急切 ,“县主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赶回来吗?我说,是因为我想县主了。”
“我们什么关系,你想我做甚?”她轻轻抽了抽手,从那只大掌中逃出。
他在做什么?尤宪微微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我们是盟友,更是朋友。思念朋友有什么错呢?且我早就将县主视为最亲近的朋友,难不成就因为所谓的男女之别、坊间流言,便要刻意疏远?”他眼神清澈专注,如同在说着什么山盟海誓的字句。
她觉得这话太过暧昧,却没道理挑他的错处,毕竟他这些年对她委托的事,从来是十二分用心。
即使是她见过的结有夫妻关系的男女,丈夫也很难对妻子做到这么用心。可于兰舟从未对她表现出一点逾矩之念,她便将这解释为利益同友谊叠加形成的关系。
而现在,结束了那些观念导致的不愉快的对话,二人之间的交流重新被他引燃。
谈起私事,他迅速摆出副委屈在脸上:“县主的关心,我收到了。那些无聊的事,也聊完了。那现在,只作为朋友,你愿意告诉我你最近还好吗?”
她答:“还算过得去。”
“还算过得去?那就是遇上了烦心事。”他拆解她的话、她的语气、她的神情,“不妨同我讲讲,或许我能帮你。”
“烦心事的确有,但都是些小事,也都解决了,不麻烦你操劳。”
“嗯?”他示意她详细道来。
尤宪便开口:“放榜那日,我被时昀叫去大理寺了,被关了一上午。”
于兰舟眉头微蹙:“他对你做了什么?”
尤宪:“也没什么,问了些话我就回来了。是为了胡英失踪一事。”
“胡英?”他挑眉。
“因为胡英失踪前,我同他见过面,就问到我身上来了。我本来有些生气,但想想,时昀办事就是那样耿直,且他后来向我道了歉,我也就不再同他计较。”
“这时少卿……”
她不知怎的,隐约听出他话中一闪而过的危险,赶紧制止:“这事已经过去了,你别对他做什么。”
他垂眸,点头。
“嗯,还有吗?”
“还有。”尤宪想起来,“我之前在八珍楼定的东西出了点岔子,这事也不算大,红菱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这你也别掺和。”
他苦笑一声:“看来县主是认定了我只会坏事。”
“不是。”她无奈反驳,“只是让你不用太担心我,我哪是个好欺负的主。”她又怕他伤心,温声补充,“我若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会想着寻你帮忙的。”
“那便这样说定了。”他笑了笑,“还有吗?”
“剩下的信上都同你说过,没了。”
“……好吧。”虽然不像是很情愿,但他终于有了一点结束对话的倾向。
圆月高悬,不久前遮星蔽月的阴霭不知何时已散去,星辉月华争相洒落人间。
尤宪还是决定陪他回房。
她问:“你之后怎么打算。”
他向朝廷请了三月长假,现下回京,需得等官位空缺出来才能重新上职。
可今年殿试刚过,一大批新科进士同样等着空缺的职位,竞争不可谓不激烈。
少则几月,多则几年,他得做好长期赋闲在家的准备。
他低头看尤宪:“没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若实在等不到空缺,那就算了,大不了替县主办一辈子的事。”
“我这小庙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尤宪也笑了。
刚出久安居,于兰舟就坚持让尤宪回去歇息。
其实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就着他的推拒赶紧回屋歇下了。
他刚回来,她怕他没了职务又家事不顺,身心俱疲,所以尽量陪陪他。
她觉得自己果然体贴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