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路尽头是一片可以看到屋顶的平房。
挨家挨户挤在一起,有的烟囱冒起青烟,顺着风飘向高空。
空气中传来烧柴的味道,有些呛人。
汪顾予掩住鼻子,听到谈飒说:“来过一次。”
五户村离张生家很远,但距离谈飒所在的梧桐小区并不算远。
步行半小时的路程。
有一次吴大娘的摊车坏掉,谈飒和她合力将摊车推回家。
然后蹭了顿晚饭。
五户村是被城市遗忘的角落。
这里街道破烂,房子掉色露出砖瓦。
有钱的人早就搬走,住户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五户。
吴大娘就是其中一户。
房子虽破,但屋内十分整洁。
谈飒坐在炕上,和吴大娘,吴青溪吃了顿家常便饭。
谈飒不喜欢点外卖,平时都是自己做饭。吴大娘的晚餐很合胃口,那天她难得多吃了一碗。
饭后礼尚往来给即将中考的吴青溪辅导作业,听他讲以后想考哪所大学。
当年的小萝卜头到高中突然窜了个子。
谈飒停住脚,仰头看向站在面前抿着唇角的吴青溪。
吴青溪黑白分明的眼里透着忐忑,双手背在身后,像做错事的小孩。
谈飒问:“吴大娘生了什么病?”
“不知道,她不肯去医院,我每次劝她去医院她就生气。”吴青溪蹲下,双手抓着头发,声音痛苦:“她最近经常吐,头疼,这都是我看到的。其他哪里难受她从来不说,我不知道。”
“她知道你没去学校吗?”
吴青溪沉默片刻:“不知道。我白天送外卖,晚上睡在烧烤店,凌晨时会回家偷偷看一眼。”
母亲睡觉习惯开小夜灯,看到灯亮了,灯下黑影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便放心的从窗外离开。
“谈飒姐,我没想骗你。但我妈说的对,我们不能再拖累别人了。”
吴青溪的声音充满无能为力的疲惫与对未来不确定的迷茫,他的眼里布满红血丝,似乎再添一根稻草就能将他压垮。
谈飒回头,汪顾予得到她的眼神示意,一头雾水走过来。
“这位是国家扶贫办的,专门扶持生活有困难,需要帮助的人。”谈飒拍拍吴青溪肩膀:“站起来,他会帮助你的,我去看看吴大娘。”
汪顾予:“?”
谈飒笑眯眯的目光与吴青溪满是惊讶与欣喜的眸子一同望过来。
汪顾予大概知道谈飒打的什么主意,嘴角不太熟练的扯出一抹笑:“……嗯,我们会负责你母亲的医药费,请不要担心。”
张生说外卖是吴青溪替他配送的,所以张青分出去的最后一部分崩坏能量就在吴青溪身上。
解决吴青溪的问题,就能回收净化张青体内全部崩坏能量。他确实可以向部门打报告,申请拨款。
谈飒是怎么知道这一流程的?老大跟她讲的么。
谈飒自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身影消失在破旧的木门后。
汪顾予收回视线,看向站在原地愣神的吴青溪:“……”
他不太会安慰人。
想了想,他从口袋里掏出烟:“来一根?”
吴青溪张张嘴,迟疑的接过烟。
点火,学着汪顾予的样子吸了一口,而后惊天震地的咳了起来。
谈飒撩开被烟熏的发黑的门帘,听到屋内传来一阵闷咳。
还没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但屋内已经没有任何阳光。
墙上亮着一盏小灯,昏黄的灯更显灯下缝十字绣的吴寻璐脸色苍白。
听到脚步声,吴寻璐起针的动作停下。
她抬头仔细望了眼来人,微愣:“飒飒?”
谈飒走过来,看到吴寻璐如涂了一层蜡的灰白嘴唇,从桌上暖壶里倒了杯水递给她:“吴大娘,您最近没出摊,我都没有酸辣粉吃了。”
吴寻璐靠着床,忍不住笑了两声:“小妮子馋啦,那就留下吃晚饭,我给你做酸辣粉。”
说完,她脸色微变,又闷闷咳了起来。
直到喝了几口水才勉强压住。
谈飒想起从狄家寿宴回来,就曾看到撑着树呕吐的吴寻璐。
她心底微沉:“您身体不舒服是不是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
“没事。”吴寻璐用手绢擦了下嘴角,摆手:“小感冒。”
“既然是小感冒,去医院检查也花不了多少钱。”谈飒重新倒了杯水:“明天我陪您去医院。”
吴寻璐忽地坐直,十字绣顺着腿滑在地上:“不去!医院又不是啥好地方,打死老娘也不去!”
“医院是能治病的地方。吴大娘,小病不治拖成大病,您忍心让青溪不能安心上学,一直挂念着您吗?”
谈飒知道吴寻璐最大软肋是儿子,只能将话说的重一些。
噩梦种子在吴青溪身上,眼下看来吴青溪的负能量源头就是吴寻璐的身体。
他想让吴寻璐去医院看病,但母亲不去。
吴青溪知道家中不富裕,开始白天黑夜打工攒钱。就连噩梦构造的崩坏世界里,他失去自我意识,都不忘赚钱。
原本情绪有些激动的吴寻璐听到谈飒的话后沉默不语。
半晌,她的双肩向下垂,向来高昂的语调微颤:“不行,我不能去医院。为了青溪,我就算死,也绝不会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