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墨子琛没有出关,他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
“师尊就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吗!”漆舜带着哭腔颤声道,顺着衣服抓上了杨轻煦的手臂。
“我为何要给你一个机会?”杨轻煦皱着眉看着那双抓着他的手,甩袖道:“我没有与你断绝师徒关系已是手下留情,你竟还想得寸进尺!我看你也别在蓬洲待到六月了,我现在就送你出岛!”
“师尊!”漆舜死死拉住杨轻煦想要扬起的手,眼泪夺眶而出,“师尊我错了,我不走了,你别赶我走……”
杨轻煦对漆舜的变脸无可奈何。先禾冷眼看着他们两个演出这场闹剧,蓬洲岛主没有表示对杨轻煦的任何指摘,再这么看下去也无济于事。先禾从地上起身,往外走去。
恐怕这件事闹得还不够大……
“二师兄!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害我们!”先禾才刚走出去,漆舜就在他身后喊道。他脚步一顿,转头道:“你对他如此情深意重,我们又怎会看不出来?都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岛主既然默许这段感情,我自然无话可说。”
“谁说他默许了?”杨轻煦出声反驳,将衣袖从漆舜手中扯了出来,往先禾的方向走了几步。
“他会信你?”先禾冷笑,“他就算信你,也救不了你。”说罢,他抬脚继续往外走去。
杨轻煦没好气地看了漆舜一眼,漆舜满脸泪痕却神情冷静,他顿时无言。
待先禾离开,漆舜扬起了自信的笑容。他自己站了起来,说:“岛主闭关也是极好的,不论他信你与否,我都会带你走。”
“你休想。”杨轻煦后退一步,紧握双手,死死地盯着他的动作。“你可别忘了,你颈边还悬着一把剑!”
漆舜轻笑一声,慢慢向他走去。“徒弟记着呢,你若真的想杀我,不如现在就动手吧!”
听他这般挑衅,杨轻煦神经紧绷,跟着往后退。他的意志不断在杀人和留人之间摇摆,指甲嵌入掌心都没有察觉。
漆舜见他不敢动手,笑得更加嚣张。“噢,我差点忘了,蓬洲有训,师父不得抛弃弟子。师尊若是违反门规,是不是也要跟着我一块离开?”
正说中他的顾忌之处,杨轻煦恍惚片刻,漆舜就到了跟前。那双望着他的眼睛微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化魔——只要漆舜堕魔,他便有足够的理由将他逐出师门,也不必浪费时间开会商讨……
正如蓬洲的第六任岛主盛长轩。
听说是他的师父徐衍岛主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那他呢?他也要这么做吗?
他也要……杀了他?
悬在漆舜身边的剑摇摆不定,正如杨轻煦此刻的纠结心情。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伤人这一选择。虽然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或许杀了他会比放了他产生更好的结果。
这样,他或许就能逃脱上一世命殒的结局。
杨轻煦双目无神,漆舜凑近他想要乘人之危。就在他触碰到杨轻煦之前,一阵大风忽然袭来,吹散了落在杨轻煦头顶的桃花。
一柄白色的剑穿过桃花雨,擦过漆舜的手,钉在了不远处的桃树上。漆舜吃痛地收回手,余光一瞥手背显露出的血痕,还没来得及抓住杨轻煦离开,一股凌冽剑气又朝他袭来。
桃树上插着的珊瑚剑颤动了一阵,很快脱离桃树,从两人中间飞回,阻了漆舜的进一步动作。桃花纷纷扬扬落下,当杨轻煦回神,眼前已被一片银白所侵占。
“锵!”两剑相交,剑气化成一道波散开。波带来的巨大力道将岛上的桃树都震得发颤,降下漫天花雨。
杨轻煦却因为身前人的阻挡丝毫没被剑气影响。桃花落于发间、掠过眼前,遮挡住不少视线,可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始终将他护在身后的人。
他的大脑因这变故一片空白,他甚至大气都不敢喘,呆呆地看着两人交锋——更准确地说,他眼里只剩下了一人。
他想他应该是激动的,但这激动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印象深刻、刻骨铭心。
或许是刻骨铭心的,只是他现在感觉不到。
白衣人与漆舜交手不过三招,却招招致命。他们的修为差距过大,漆舜抵挡不住,落了下风。再这么打下去,漆舜必定会连性命都交待在这。被白衣人遮挡住的杨轻煦没有什么动作,他不甘地看向他的师尊,最后咬牙捏爆了传送魔教的玉牌,消失在了白剑之下。
白衣人收剑,他还没有转身,杨轻煦便拖着步子向前踏了半步。腿如灌铅,杨轻煦行得艰难,信的也艰难。“子琛……”
见到那张许久未见的侧脸,杨轻煦又喊道:“子琛!”确认的语气中难掩其激动心情。
可他也没再往前走,脚步就定格在了一堆花瓣之中。等着白衣人彻底转过身来,他甚至还将腿缩了回来,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仿佛眼前的人是他的臆想,仿佛今日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的南柯一梦。
但那随风而动的白发,入鬓的长眉,还有额间折射出五彩光芒的透明龙鳞,都在说明这个人的身份。一切都如他夜夜在脑海里描绘的那般,没有一丝变化。
是他的师兄,现任蓬洲岛主墨子琛。
墨子琛抬眼,银色的眼眸扫过杨轻煦,一如既往的眼神淡漠。他的视线很快从杨轻煦身上离开,不知落于何处,又半垂眼帘,令杨轻煦读不出他眼中情绪。
白色长剑在他手中化成点点星芒,墨子琛低低地道了声:“阿煦。”许久没说过话的嗓音沙哑,声音更是飘忽不明,杨轻煦听得并不十分真切。
但他还是走向自己的师兄,脚步轻快又坚定。他心中萌生出拥抱他的冲动,等真正到了墨子琛面前,那些冲动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站定后微微仰头,话语中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你出关了!”
墨子琛余光就能瞥见杨轻煦脸上的灿烂笑意,像是被他的情绪感染,他心中颤动,眼神一亮,想要在僵硬的唇边扯出个笑来。这笑将露未露,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快收敛情绪,变回了那个面对什么事都无波无澜,死气沉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