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离一刻不停地问了一连串问题。
法官位上,岚抬了抬他那并不存在的眉毛。
他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问的原告律师,但他并不打算打断纪离。
钟归也是皱了一下眉头,但并没有出言反驳纪离,而是选择一一回答纪离的问题。
“本公司的待遇一向很高,不会让任何一个工人受到亏待,他们干了多少的活,就能够领对应的工资。”
“白天本公司财务会计和建筑师没有上班,工人们也自愿晚上工作,工地很偏,没有收到扰民举报,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
“发放赌场筹码是因为很多工人喜欢到赌场去玩,直接发放筹码也无可厚非。如果不想玩的话,直接兑换成现金就好了。”
“白天都休息了,晚上自然要上班,我想纪律师作为一个打工人,应该很清楚这样的道理吧?”
“纪律师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
“那我是否可以认为纪律师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对我方的控告成立?”
“别急,请先听我讲个故事。”
“请求驳回!原告律师即将陈述与本案无关的内容!”钟归内心有点不安,他也说不清这不安感来自于什么,但他知道,不能够让纪离继续讲下去。
“该故事和本案有关。”
“驳回无效,请原告律师继续陈述。”
“从前有一个农民工,他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农村家庭里面,家徒四壁,但是一家人并没有什么争执,父亲很淳朴,母亲很顾家,孩子很听话,一家人贫困但幸福地生活着。”
“他从小没有什么天赋,在村里面的小学校,他的成绩也只能算得上中下。因此从小学毕业开始,他父母就放弃了让他继续读书的打算,从此,一具年幼的躯体开始为了家里的生计忙活了起来。”
“一开始他只负责一些烧水择菜做饭之类的事情,偶尔帮人跑跑腿,赚点零钱,也用来补贴家用。”
“到了十四五岁,别人正在读初高中的年纪,他也大了,有力气了,开始帮着家里面打谷子,帮别人家搬砖,能够扛起一些生计了。”
“他就这样度过了一整个青年时期,当别人在学堂里读书的时候,他的双手已经磨出一个个血泡。我不知道他们谁更辛苦,但我觉得这样的少年过的令人心酸。”
“直到他听到村里的老教师看着报纸,说城里面搬砖能够赚到更多的钱。”
“他成年了,纵使他什么也不懂,但还是告别了父母,一个人傻愣愣地跟着运货车到了城里,说着一口撇脚的方言,在街头不停问路,硬是找到了一家招人的工地。”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的工资,满心欢喜地签下了务工合同,即使他一个字也不认识。”
“他只知道有那些钱,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让家庭变得很好。”
“但一旦当有人相信报纸上说的天上掉下馅饼,那他就落入了真正的陷阱。”
“代价是他再也没有醒来。”
“他的身体里面苏醒的是另一个怪物。”
“在家里面等待着他的家人再也没办法等到他回去,家里面只有年迈的老人继续务农维持着生计。”
“钟归先生,我不是什么很高尚的人。”
“但是当我想到那些劳动者们充满着皱纹的双手,黝黑又干枯的皮肤,日复一日的暴晒,却换来这么一个身体被剥夺,连家人都见不到的结局,我仍旧会感受到一阵心塞。”
“我可以加入你们的阵营,但我并没有做出明智的选择。”
“我要控告你们的,并非什么拖欠工资,而是你们利用不正常手段控制工人神智,剥削工人的恶劣行径。”纪离道。
直播间内。
“啊啊?和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听上去就有些心酸了,万恶的资本家!”
“太可恶了,听上去就想给他们来两刀!”
“狠狠的共鸣了!这就是我为什么宁愿来直播游戏拼命也不愿意继续在黑心老板那里上班的原因!人是自由的!”
“就是就是,路转粉了,本来是过来凑热闹看看怎么死的,没想到找到我推了!”
“太善良了纪离宝宝!人美心善又强什么仙品偶像!”
“说这么多能感动谁,这不是圣母心泛滥了?看吧,讲个故事,又不是证据,谁认啊?”
“呜呜呜,说圣母的不共鸣一定是因为没有家人吧,我理解的呜呜呜……真是可怜。”
直播间没有发生更加猛烈的冲突,因为后来的弹幕将之完全覆盖掉了,一层层弹幕让人眼花缭乱。
钟归开口了,回道:“真是令人感动的故事,但纪先生,这又和我们的庭审有什么关系呢?”
钟归仍然在装傻,又引起了直播间内一阵阵骂声。
“出生资本家!”
“出生玩意儿,我黑粉都看不下去了,纪离还是别死了,给我弄死他!”
“****,*******,弄他丫的!”
【禁止用户使用屏蔽词】
“什么玩意儿?□□也是屏蔽词?”
这一刻,纪离的直播间前所未有的团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