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离先生陈述的故事的确令人感动,但我并不觉得这和本案相关。”
“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幸,我能做的也只有为纪先生所说的家庭默哀了。”说罢,钟归闭上了眼,看上去真在默哀一般。
“我似乎觉得,钟先生还能够做到更多。”纪离不慌不忙地拿出了线索三(所有人签字的工资条)。
“这份东西,想必钟先生并不陌生。这是你们公司旗下八百里工地所有民工签字的工资条。”
“自然不会。”钟归自然不会真的默哀,他睁开了眼,皱起眉头,目光如炬地看向了一旁的钟会。
“那既然如此——”纪离拿出了王大的务工合同,从签字的工资条中找到了王大的名字,将两者放在了一起。
“钟归先生,能否请你解释一下,为何两份签名之间的差距会如此之大?甚至于字体的大小都改变了一大截?”
钟归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埂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既然钟归先生不打算辩解的话,那我就继续往下说了。”
“有一个黑心老板开了一家赌场,赌场的生意一直不怎么景气,同时工地那边又拖欠了很多工人的工资。他心生一计,打算让手下的农民工也参与进赌场来,以发放筹码的形式来偿还债务。”
“但是没想到的是,大多数农民工选择了反抗——大家都是本分的打工人,让他们参与进赌场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老板强制采取了措施,但发现大部分农民工都是拿了筹码就去兑换成现金,根本没有起到原本打算的作用。”
“于是老板想了一个更加歹毒的主意。”
“他手中有着一样宝物,不,或者说是邪物更加恰当。”
“那样东西能够摧毁人类的精神底线,让人类变成贪婪的怪物,虽然仍然保有神智,但只剩下对于金钱的渴望,和换了一个人根本没有区别。”
“于是他选择了对手底下的员工们使用了这邪物,让他们在晚上变成了贪婪的怪物。”
“于是,他们在晚上领取筹码,参与进赌场的赌博之中,如果输光了的话,那就将成为赌场里的员工,赚取额外的筹码,再度参与赌博。”
“后来老板发现,拥有这样身体素质的员工在进行体力劳动时效率更高,于是他提高了下注的筹码,好让工人们能够在晚上赌博完之后,继续回到工地,进行劳作。”
“白天,工人们会回归原本的样子,陷入沉睡之中,直到晚上又重新醒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这样悲惨的流程。”
“他们的身体中流淌着的不再是他们的灵魂,而是一种名为‘怪物’的存在,不仅仅是没有得到应有的酬劳,就连身体的控制权也被剥夺。”
“以上均为本人陈述的客观事实,无掺杂有个人情绪。”纪离说着,拿出了线索四(赌场的拥有证明)。
“那么,赌场的拥有者,黑心老板钟归,以上为本人对你的控告,控告内容为控制工人精神,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纪离冷冷地道。
“啊啊啊啊?居然是控告这个吗?我还傻傻地以为真的会控告对方不发工资呢!”
“居然有这种说法,签名非本人作无效处理!天才!”
“反正我没有想到能用这个当控告理由,这样一看的话,胜算很大啊!是不是可以提前开香槟了!”
“好久没有听过这么精彩的故事了。”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钟归在听完纪离的陈述后,不仅没有感觉到惊慌,脸上甚至出现了轻松的笑意。
“纪离先生所陈述的一切内容,本人均不作出辩解,确有此事。”钟归说着,拿出了他的那件金饕餮,放在了桌上。
“这件宝物的确有激发人内心欲望的能力,但纪离先生,还请你不要颠倒是非。”
“人有欲望又有什么错呢?他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有享受过,现在仅仅是因为我激发了他们心中的欲望,你就要控告我控制他们的精神,未免有些好笑了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从来就没有强迫过那些工人什么,他们想赌,那就赌;想走,那就走!”
“我只是一个为他们提供上班场所,住所,食物,娱乐场所的老板。你也说过了,他们什么都不懂,我带领他们走向这精彩纷呈的世界,带领他们进入欢愉似梦的场地,我又有什么错呢?”
“一个老板,尽到了他的义务,我请问纪先生,他何错之有呢?”
直播间内。
“忍不了了,我现在就想上去手刃了这个老贼,看上去太令人窝火了!”
“他怎么能够冠冕堂皇地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我要是法官现在就驳回他的回答,直接判他丫的!”
枫叶林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的直播间。
“岚的法庭判罚规则究竟是什么,如果只是听从双方诡辩的话,那主观意识未免也太强了吧……”
“不过好像也对,毕竟本来就是一件圣遗物……不过照这样下去的话……”
“驳回有效!”岚的声音在法庭上响起,又引起了直播间的一阵吐槽。
“不是阿岚你在干嘛阿岚,你以前可是玩家啊!”
“以前我称呼他叫岚神,现在才知道,他根本就配不上这个称呼!”
“别人身攻击啊!岚神早就挂了,现在这就是个无主的圣遗物,遵循生前的判罚规则而已。”
“那也不合理啊,都这样了,那**老板都没有否认一下,完全承认是他干的事了!就连激发欲望带他们看世界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这都没事的吗?”
“我还以为这样的游戏会符合现实规则呢,没想到最先破坏现实规则的居然是一件圣遗物,真是搞笑。”
法庭上,双方都陷入了僵持的地步。
纪离还在思考。
这次是真的超出他的预料了,在他之前的思考之中,签名不一样能够说明两份签名是不同的人,那么那份劳务合同和那份工资条总有一份会失效。
到时候,控告对方精神控制,然后进一步控告对方没有在工人精神状态正常的情况下发放工资,然后这场庭审就结束了,并不是一场有难度的庭审。
但他忽视了一点,也是最致命的一点。
他不知道岚的法庭的判罚规则,下意识地将现实生活中的法规套用这份前人留下来的圣遗物上。
这也不构成犯罪?那还有什么构成犯罪?这个法庭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的正常,却又一点儿也不正常?